怒,没有疯狂,没有……任何感情,只是瞳孔深处一抹流光生涩的掠过。
他缓缓欠了欠身子,微微烛光下,仍能清晰地看到鬓角灰白的丝和那憔悴的面容,正透着曼陀罗毒性的蔓延。
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冷笑了一声“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她抬了头,骨子仍是那一丝傲气“将所有人都屏蔽,你还是在害怕。”
皇上一瞬间紧紧的闭上了眸,待生生咽下喉间那丝气之时,他睁了眸“普天下,令朕害怕的人还真只有你一人,没想到三年后的你更加不凡,更加让朕惊诧。”
她突然一阵轻笑,伸手怒指向他“一个无耻不守信义的人,这一生都只能活在这恐惶之中。”
皇帝颤抖着起了身,血丝涨目,残痛地看着她“为什么……为什么?要利用朕的儿子……来对付朕,一个要……弑父夺位,其余的两个……竟然还苦苦相求,让朕留你性命,难道朕……这一生就摆脱不了你。”
她笑了“你这一生若是想摆脱我,你就将你的罪行一一诏告天下。”
他也轻狂的笑了,回身摸向龙位“天下?你可知道何为天下?”
她强忍着眸中的那一丝泪水“我不懂,也不想懂,我拼了命的活下来,就是要站在你的面前,听你如何向那些无辜丧命的人一个说法,你为了一己之私,弑兄夺位,不惜一切,杀害那么多的无辜者,你活着可以被这天下人拥戴,可是你死了,下到地狱,你是否还可以这般坦然的面对那些被你亲手夺走生命的无辜者,你在这盛世之中,你是明君,你在这些无辜冤魂面前,你就是一个嗜血的魔头,只要我活着一口气,玉家就在,你双手的鲜血永远不能以江山大义为由随意抹去。”
听着她的话,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瞳孔放大的跌坐在那张无法放手的龙椅之上,胸膛颤抖起伏“咳……咳……”
眼见他在她面前也有这一幕,她唇间的笑更浓了,眸光依旧泛着湿润“容妃,我姑姑她为何不入皇陵,因为她觉得自己不配,她若不是为了替你兄长玄帝留有一条血脉,她会欣然接受你这个魔头,还陪伴在你的身边十年么?你口口声声说爱她,原来你就是这般爱她,杀了她的夫君,兄长,灭她玉氏一族,还塞给她本不属于她的一些狗屁尊严,这是在侮辱她,这是在陷她于不忠不义不孝。”
他猛然伸手,血丝涨目,强忍着胸口的那些痛,只两个字却是艰难的穿过喉间“住口。”
她冰笑着迈开了步子,一步一步向他靠近,在她脚慢慢的踏上那台阶,玉手抚上象征天下的龙椅之时,她的泪止不住的落下了。
多少人,多少家族,多少无辜者,为了这张冰冷的椅子,在默默的洒血,热血滴溅,而这张龙椅却依旧是冰的,毫无温度。
她转眸看向了他,双手收紧“你让我住口,是因为你还有心,还知道痛,今天我借你儿子的手来复仇,我是想让你明白生离死别的痛,被亲人捏死在手中的滋味,只不过你这个儿子始终成不了气候,就这样血之东流了,你的手上粘满了你亲人的血,有手足,有至爱,有亲生子,还有万千因你一己之私而丧命的无辜者,你欠所有人,你欠天下,你又何来天下?”
他颤抖抚着胸口“咳咳……噗……”
一阵鲜血喷在了这张龙椅上,他依旧紧紧的靠在这张龙椅之上,丝毫不舍得放开。
她就这样狠狠的凝着他,见他口吐鲜血,她竟然丝毫没有想要扶起他,反而唇边的弧度拉得越来越长。
“滚……滚回你的……四王府,朕再也不要见到你。”他似乎是提着最后一丝力气将她甩下台阶。
她从台阶滚下,跌倒,又爬起转身,拖着沉重的双脚迈出了金鸾殿,在拉开门的那一瞬间,她见到了他,见到了他那张忧虑的脸,还有那深沉的双眸,一瞬间,她像丧失所有力气倚着殿门缓缓蹲了下去,凉凉的风进入了喉间,她抚着胸口低低的咳着,咳出了一脸泪水。
当他向她伸出一双温暖大手时,身后传来了猛然迸那一声撕心裂肺近乎崩溃的嘶喊,几乎要震碎屋顶“父皇……父皇……太医……”
他收回了手,面容失色的跃过她的身躯,留下的话渐渐散去“墨棋护她回府。”
她没有理会墨棋,也没有回头去寻着身后的那一幕,她只是笑着倚着殿门起了身,自顾自的走着,只觉得身后一片慌乱噪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