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点了点头,道:“今日,盱眙的情形你们都看到了。邗沟覆船之后,漕运梗阻,水路不通。扬州刺史崔亮又以陆路崎岖,洪泽湖中有水盗为由,拒绝为盱眙以北运盐。故此,官盐无法运进,以致引发盐荒。”
曾泰和鲁吉英不约而同的点头道:“不错。”
狄仁杰道:“据北沟大仓的水鬼冒三及头目彭秋交代,每次覆船之后,盱眙方面都会拍一条大趸船前来将库存的官盐运走。”
曾泰道:“是的。”
狄仁杰道:“这就奇怪了。”
说着,冲二人招了招手,道:“你们来看。”
二人围到桌前,狄仁杰指着地图道:“这次狄春跟踪北沟船队前往盱眙送盐,走的这条路线应该是每一次大趸船的航路。”
曾泰和鲁吉英对视一眼,说道:“应该是。”
狄仁杰道:“也就是说,大趸船从盱眙驶到北沟大仓,途中要在运河的邗沟渠道中行驶近两百里水路。从北沟大仓装船再驶回盱眙,又要走两百里水路,这一来一往便是四百里。大家都知道,四百里水路,最少需要走五天的时间。”
鲁吉英点了点头,道:“不错。”
狄仁杰道:“邗沟覆船,河道封闭,巡河官船每日都要往来巡查。难道歹人们运盐的大趸船就不怕遭遇巡河官?”
曾泰和鲁吉英愣住了,良久,鲁吉英道:“也许,他们是趁夜间航行,躲开巡河的官船。”
狄仁杰摇了摇头,道:“据我所知,巡河官船是昼夜巡查,夜晚虽不如白天的班次多,但也绝非没有。而且,四百里水路,怎么可能都在夜间航行,这是说不通的。”
曾泰道:“恩师,有没有这种可能,巡河官与歹人同谋?”
狄仁杰道:“可你想过没有,每一条官船上都是不同的巡河官,不可能每个巡河官都是歹人的同谋。一旦他们遇到的便是同伙,查察之下,定会发现满载的官盐,他们的阴谋岂不立时败露?”
曾泰缓缓点了点头,道:“有道理。”
鲁吉英道:“阁老,那您的意思是……”
狄仁杰道:“以我想来,他们上上定然携带着护身符。能够避开巡河官船当然最好,一旦遭遇,他们只要出示护身符便可通行无阻。”
鲁吉英不解道:“您说的护身符是指什么?”
狄仁杰道:“当然是扬州刺史府和漕运衙门所发的官凭路引。”
二人大惊:“您是说,扬州官府与他们同谋?”
狄仁杰道:“否则,此事要如何解释?”
曾泰和鲁吉英对视一眼,缓缓点了点头。
狄仁杰道:“如果事情果真是如此,崔亮和杨九成等人百般推搪,不肯为盱眙以北的百姓运盐,却在私下给歹人开具官凭路引,这说明了什么?”
曾泰脱口道:“说明他们参与了歹人的逆谋!”
狄仁杰道:“这一点毋庸置疑,我所说的是,他们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曾泰和鲁吉英对望一眼,摇了摇头。
狄仁杰道:“之前,我们已经确定了邗沟覆船是林阳等歹徒精心策划的巨大阴谋。第一步,在邗沟将盐船凿翻;第二步,打捞官盐并存放于北沟大仓,而后,由盱眙开来的大趸船将库存官盐运往淮北地区,你们想一想,再之后他们要做什么?”
曾泰和鲁吉英对视一眼,道:“将官盐藏匿起来。”
狄仁杰道:“不错。在扬州时,我们曾经做出过这样的推断。但今日,在盱眙查访时的所见所闻,令我感到,我们最初的判断是错误的。”
曾泰一惊,道:“哦?”
狄仁杰道:“歹人们一定是将官盐运到某个安全之处,而后发放给淮北各地的不法盐商,以牟取暴利!”
曾泰道:“就像盱眙的何五奇。”
狄仁杰点了点头。
鲁吉英道:“有道理。”
狄仁杰道:“如果我们的假设正确,那么,扬州刺史崔亮等人在这个阴谋中所起的作用是,想方设法将官盐挡在盱眙门外,这样,淮北地区的百姓没有盐吃,便只能以高价购买他们的私盐。”
曾泰点头道:“顺理成章。”
狄仁杰道:“这样便可以解释,崔亮等人身为扬州刺史,为何百般推诿,不肯为盐荒地区运盐。”
“在北沟大仓,鲁县令和李夫人说到了那封涉及崔亮等人贪污的密信,这封信导致李翰被杀,元芳殉职。而那些凶残歹毒的铁手团杀手是被谁雇佣的?难道崔亮真的能够脱却干系?如果说刚刚的假设成立,崔亮、杨九成等扬州官吏参与了逆谋,那么,铁手团也绝不可能置身事外。若事情真是如此,那么,邗沟覆船案就是官匪合谋,精心策划的巨大阴谋。”
“所以,只要能够确定横行盱眙的私盐就是邗沟覆船失踪的大批官盐,那么,上述的假设便会被逐步证实。而此案的元凶,也会很快付出水面。所以,目前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快查清私盐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