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浓雾还没有消散,暖阳透过厚重的雾霭一点点照射进来,一辆青帷翠盖的马车,并不大,朴实无华,内里却很是宽敞。因是冬日,车厢内铺了厚实的棉被,车门口挂了一个鎏金的香囊,内里燃着熏香。
绿芜扶了谢婉柔入内。绿荞回身拉了顾小曼道:“小曼姐姐索性也无事,不如和我们一起去吧!就当是去左近玩玩也好!”
谢婉柔轻笑,自那日以后,绿芜绿荞二人许是猜出了几分她的意思,聪慧了许多。绿荞这是在帮她拉人呢!既然绿荞有这番心思,她又何必阻拦。
顾小曼瞄了眼始终微笑的谢婉柔,又看了看一边的顾友年。绿荞自知她的顾虑,直接上前走到顾友年跟前行了一礼,“顾总管,你看,小姐难得出一回京,更是从来没有出去走动过。好容易出一趟门,虽说是去办正事,可怎么也得让小姐尽兴不是?只是,小姐打京里带过来的人不多,平日里近身伺候的也就只有我和绿芜姐姐。这宰庄子里也便罢了,出去了只怕不够。
小曼姐姐这两日负责小姐的日常饮食,又带小姐逛庄子,比起庄子里其他人,对于小姐来说总熟悉一些。不如便让小曼姐姐和我们一起去吧!”
顾友年见着一行数人,除却几个护卫和她,随行的丫头便只剩了绿芜和绿荞,又思虑起京中大户之家的排场,哪家姑娘出行不是一大堆丫头跟着,如此一来,倒是他见着谢婉柔的意思,揣度着谢婉柔是不愿大肆排场的,这才没有安排,却是他有些思虑不周了。
“既然如此,你便跟着去吧!伺候好小姐!”
顾小曼应了,绿荞忙挽着顾小曼的手上了车。
知善书院位于别庄东面,距离确实并不远,不疾不徐行了大约一个时辰,便至了目的地。
周方早已在山门处等候,见了谢家车马,忙上前请安。
知善书院位于山坡之上,坡下山口处立了一方石碑,碑上刻着“知善书院”四个字。谢婉柔瞧着石碑轻轻一笑,“方大哥的动作倒是快得很!”
周方满脸堆笑,“这都是曹师傅的功劳。石碑是早就准备好的,只等着小姐赐名。院里本就招聘了擅于石刻的匠人,那日打小姐定下知善书院之名,回来我便着人动了工。曹师傅雕刻了数十年的石碑,自是熟能生巧,手到擒来。不过一日的功夫便完工了。”
谢婉柔点头应了,随着周方往山上去。上坡大约两三里,便见了书院正门。
大门两侧挂了一道对联。上联曰:大任从劳苦得来,愿诸君皆以天下为己任。下联曰:酬知在居恒造就,效曩哲勿忘性内之良知。横批处却无横联,而是一块牌匾,烫金的四个大字,知善书院。
谢婉柔又斜望了周方一眼,周方略低着头,仍可见眼中眸光辉煌。谢婉柔自知对于这书院,周方是将她的话摆在的前头,真正的用了心了。但从前日她才定了书院之名,今日已见了石碑与牌匾,便可瞧出一二。
一行几人先后入了院门,首先瞧见的便是大厅,向南而坐,对正门处的壁面上挂着孔夫子的画像,下方摆了一铜炉。
穿过大厅,经仪门入内,左右是学室,周方一一解说,“这是学文识字之处,医相工艺等技艺之学安排在后头,右侧过穿堂新建的房舍便是学生的宿所,左侧房舍以红墙隔成了东厢西厢,东厢为夫子先生之住所,西厢为教学技艺的师父的住所。墙上设了月亮门,方便出入联络。”
谢婉柔一边听着,一边随周方将书院逛了一圈。心里暗暗点头,周方看起来年纪不大,办事却是老道。自古以来,士农工商,三教九流。文人居高,便是名落孙山,不得其志的学子只需有个功名再生,便是如童生,秀才等末等的,也自有一股子傲气。甚至对“下等人”隐隐有几分不服,不知不觉间总爱抬高自身身价,自认为高人一等。
周方将东西厢房阻隔,也算是避免了一些不必要的冲突,而又设立月亮门互通往来,也是存着大家住得久了,相互了解达到和睦相处之境。
为了不影响院内教学工作,谢婉柔只是匆匆一瞥,未曾多留。待将书院各处都逛了一圈,天色已至了中午,清晨的雾霭早已被暖阳晒化,不见了踪影。周方另又领了众人至后头内院歇息。
绿芜绿荞和顾小曼一同伺候谢婉柔用膳。顾友年被安置在外头,由周方亲自作陪。
顾友年瞧着眼前不过二十许岁,谈吐不凡的少年,暗自心惊。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书院的主人是谁,主持者又是谁。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管理书院的竟是眼前的少年,而这书院的主人便是他的主子谢婉柔!
虽说是书院,却不只教书育人,更教人立身之本。士农工商,可谓都有了。而所谓七十二行,也不必全涵盖,能够有的几样已是不错。
顾友年似乎隐隐看到了谢婉柔的心思。如今的书院高薪聘请教学之人,却减免束脩,又于学子日常供给饮食上尽心尽力,不论是谁,都知道这是亏本的买卖,且是亏得不能再亏的买卖。
只是,对于无处可去的流民,又或者穷苦人家的孩子,这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