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既然蔡部长肯安排这次见面,便是给了鄙人天大的面子。若是生意上遇到事才找上您,那都是假意,所以我主动让出股份给三位,大家有福同享,既增进了感情,也乐得有个扶持。”银算盘的言外之意,有难还得同当,这样谁还不把他的事当成自己的事,办得更上心?
不仅如此,他还抛出另一个重量筹码:“我知道中东铁路易主是早晚的事,只不过夜长梦多,早一步肯定比晚一步强。我听底下的人说过一件事,这次负责谈判的苏联官员奥斯特洛夫斯基,原先管的是财政,虽说此次不是主谈判官,在议价方面却是主力。满洲国成立之初,他常常来太阳岛度假,上面也有专门给他修建的别墅。只不过,奇在奇在,每回他来度假,别墅总会重新招佣人。我想,蔡部长肯定明白什么意思。”
“这种事情日本人怎么会查不出?”金文辉死活不信。
银算盘本就不需要他相信:“我不过是茶余饭后的闲聊,查与不查不在我。”
“真真假假,查了就知道。要真用得上,头儿在日本人得了脸,我们也是有好处。”大武接了话,他信的不是日本人无能,而是任何事都有漏洞。这些漏洞一旦被人利用起来,便成了先机。他所听闻的银算盘,本就是个介于黑白之间,又左右逢源的生意人。他的生意大部分见不得光,网却撒得最大,底层百姓有多少,多少便同他做过交易。同样,经由这些人传出的消息,自然也更丰富。
这一层,蔡延川也考虑过。所以查是一定要查,成不成另说。他望着灯光下闪闪发光的金条,只有它是真的最重要。
面见过,酒也喝过,也是时候散席。
蔡延川眼瞅银算盘出入不方便,还让大武帮着东北汉子抬轮椅下楼,话还没说完银算盘忽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原来他不是残废的,按照他的原话说:“我这个人太懒,又随时都可能发懒,所以特别打造了一架轮椅。”
除了点钱算账,他平日里随时都可能是个废人。这便是他,银算盘的独到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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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别蔡延川一干人等,银算盘命东北汉子把小轿车开过来,还特别嘱咐汉子把他的轮椅收好。汉子手粗,硬往空间不大的后车厢塞,急得银算盘不停嘟囔:“我得唤你爷,动作就不能温柔点?你这么一呼哧,轱辘上的翡翠又得掉几块!”
汉子回头笑:“呵呵,谁让您非得瞎折腾,我说整这么个花里胡哨的玩意不好使。”
“闭上嘴吧!”银算盘翻翻白眼,自顾回到副驾驶。那些人早已散了,他也不必顾忌什么,拉好车帘,取下银面具,顺势把长褂换成毛呢风衣。现在的他不是银算盘,是许家的大公子许崇业。很多时候他会感到困惑,甚至一度出现错觉,究竟他扮演的是一个角色,还是本性如此?渐渐地,他开始领悟,或许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许氏家族的势力再大,终究要靠着日本人赏脸,不如建立自己的事业,扶植他想要扶植的对象。
许崇业突然想到一件事,不放心地问刚进驾驶座的随从:“成子,那个人安顿好了吗?今天你让他躲屏风后面有些冒险了。”
“嗨,您一露面谁还会留意屏风摆到哪儿去了!再说有我挡着,哪能随便出岔子。人也是我亲自挑的,时常嘱咐他往后不许跟人显摆变换嗓音的本事,连他家里人我都安排进相熟的一家染坊,就是为了提防点。”成子身形魁梧,脑子倒不荒废。
许崇业对他的信任,除了性情合得来,主要还是他的脑瓜子没辱没了高个头。听成子安排得这般妥当,他也觉得轻松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