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巴掌把这人的脑袋拍出去,然后大力关上他手指还攀着的车窗,听见对方惨叫跌倒,心里头直骂活该!
“快开车,别理这些人!”她催促司机只管开车,这些人自然会散开。
轿车在马路上蛇形了一阵,总算摆脱掉狂热的人潮。
路上沈紫有意拽牢方芸竹的胳膊,觉得先前听到的全是胡言乱语!是对芸姑姑的诋毁!可从她踏入法庭,望见鱼贯入内的民众,以及守候多时的新闻记者,才敢相信发生在芸姑姑身上的事都是真的。
当方芸竹缓缓走向原告席,周围喧闹的声音忽然变成窃窃私语的议论,甚至有些老爷们还带着看好戏的神情,兴奋地拉着同伙往方芸竹的方向指指点点;而女人们有些摇头咂嘴,有些充满同情,还有些在男人轻佻的言行中认定苍蝇不盯无缝的蛋,觉得是方芸竹无德。只有最前排的几名芸竹学校的修女旁若无人的低垂着头,双手握拳,一同向天父祈祷。
三名拖着黑袍一脸肃穆的法官甫露面,庭内才渐渐安静。
喧嚷声中,法警押解本案的人犯出了场。大家的焦点立刻转投到三名案犯身上,有眼尖的认出领头的是最近在傅家甸一带横行无忌的日本浪人。此刻他带着另外两名同伙大步流星的走上被告席。三人谈笑风生的神态,似乎并没把庭审放入眼中。为首的浪人还有意将两只手伸出栅栏,闲不住的来回撞击,发现旁听的沈紫正瞪着自己,嘴里立即还以一长串卷舌的低吼,逼得法官几次敲法槌示意肃静。
“喂,你是要谁闭嘴!我们来这里可不是接受审判的!”日本浪人不满的咆哮,身后的同伙也齐声喝道:“我们都是无罪的!”他们一直高昂着头颅,让矮小的个头在高耸的栅栏里不至于被过分削弱;毕竟他们胸怀吞纳万物的本事,理当有这样的自信。
浪人们无礼的举止,旁听的民众与陪审团也随之分成两派:一派视若无睹,闭目观心,不时整理光鲜的衣着,偶作沉思状,掂量今后该靠拢的方向;另一派则不约而同想起日本人素日里的‘好处’,不由侧目,转而支持方芸竹,压根忘了几分钟前还在非议对方。沈紫似乎察觉不出这里面波涛暗涌的情绪,眼中只有被夹在正反两方恶斗,看上去孤立无援的方芸竹。即便被告律师抛出一大堆针对女性的攻击言论,她的芸姑姑始终挺直腰板,誓不低头。然而芸姑姑表现得越冷静,沈紫越觉得压抑。那些浪人至今有恃无恐,芸姑姑在囚禁那几日该是硬起怎样的心肠才能熬过来。想到她一生坦坦荡荡为人,末了却换来这等浩劫,沈紫除了心痛,更多是祈愿芸姑姑的平安。
两名记者慢条斯理地走过来,一人寻到拍摄方芸竹的角度,摆出照相的架势,不忘跟同伴调侃道:“诶,你知道吗?本来这次庭审是不公开。结果你猜是谁要求公开的?”
“谁?”
“方芸竹。是她要求公开审判的。”男记者朝庭内瞥目,“看着顶好一个人,是怎么有胆子干这样的事,还告的是一等民。听说,她兄长阻扰过她出庭,可惜她任性惯了,非得亮这个相!何必呢?女人家总得要些名声,这样一来好些家长该害怕女儿有样学样,非得吵着退学不可。况且这场判决我就没看好她能胜诉。”
沈紫一直耐着性子,到最后实在忍不住,刚想窜起身肩膀忽然被后面的人摁住,她惊讶地回首,竟不知毓启一直坐在身后。
毓启做个噤声的手势,轻轻摇头。
那名记者的同伴沉默了片刻,忽然说:“我倒不觉得这有什么可丢人的。维护自己的权益,莫非还错了?”
“也得看对象啊!至少有胜算才能这么干吧?”那名记者不服气,非得争个高下。同伴不欲强辩,干笑了几声,喟叹道:“天生异象,必有妖孽啊……”
坐在后排的毓启闻言‘噗嗤’一笑,那名记者顿时拉长脸,拂袖离去。同伙知道得罪了人,连忙跟过去,他一离开,座位立刻被毓启顶上。沈紫随口问他:“你怎么来了?”
“广播里报了好几回,本来挺严肃的事儿,现在都快变成茶余饭后的谈资了。”毓启目光在庭内众人身上游离,最后落回沈紫面上,瞧她双眼红肿,不禁柔声说:“如果这场审判方芸竹输了,你当如何?”
沈紫缄默不语地看向远处——面对被告律师咄咄逼人的气势,检察官越来越沉不住气,尤其呈堂证供几次三番被人推翻,答应出庭的证人一个没来,急得掏手帕去抹冷汗。
还是毓启提醒:“那名律师最拿手的便是颠倒黑白。出了名的。”
“芸姑姑这场官司,真的会输吗?”
“或许吧。”
沈紫再也说不出话来,两眼满是方芸竹苍白而憔悴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