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过后,又下起了鹅毛大雪。
万幸酒楼房架已经盖好,工人们只需要收拾里面的砖墙结构,不用冒雪干活。
江-青山陪着工人们吃完午饭。趁休息的功夫,姜婆子把他叫到一旁,低声将吕氏等人的事情说了一遍。
江-青山傻眼了,他娘霸道不讲理也就算了,怎么读书的秀才二弟也跟着胡闹?那是外甥女的产业,外甥女愿意让谁住就谁住,他们怎么能不请自来?想到吕氏和二房对外甥女的态度,江-青山都替他们脸红。
“铁兄弟,我家里有点事,这边劳烦你多费些心照看一下,一会儿我就回来。”他走到一个头裹白汗巾的中年汉子身前,诚恳地道。
对方正是这队工人的头子,闻言爽朗地摆摆手,“大老爷放心,保管错不了!”
江-青山这才疾步随姜婆子往回走。
只是等他们到家,却发现只有江-青林一人在内院里转悠,原来吕氏和周氏拿着现买的点心吃食拜访左邻右舍去了。
“青林,你怎么也跟着娘胡闹?为啥非要搬到这儿来?”江-青山直接朝江-青林喊道。
江-青林打心眼里瞧不起自己的大哥,在他看来,大哥除了种地外,其他一无是处,根本没有资格教训自己。“大哥,明年秋天我就要下场子了,这边清净,读书效果更好。”
“可这宅子是沫沫的,你这样不吭一声就搬进来,你……”
江-青林皱了眉头,不耐烦地看着江-青山:“既然是沫沫的,我这个舅舅住些日子又有什么关系,又不是赖在这里不走了?再说,你跟青柏不也住进来了,都是舅舅,为何我就不行?”
道理,只能跟讲理的人才说得清,江-青山这个老实厚道的农家汉子,怎么可能说得过去厚颜无耻的秀才?
江-青山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恰在此时,右边宅子里传来吕氏的声音:“老姐姐,你就别送了,以后青林学业上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就劳烦郭少爷帮忙指点了!”
“瞧你说的,怀虚年轻,得多向你家二老爷请教才是。”
听着那头的寒暄,江-青山突然记了起来,那不就是花媒婆给秀梅提亲的郭家吗?早上来的时候没注意瞧,万万没想到与她家是邻居,自己老娘找上门去,不知道人家老太太有没有认出来,心里有没有疙瘩。
正想着,吕氏跟高氏一起走了进来,看见立在院子当中的江-青山,脸上没有半点异样,极为自然地吩咐道:“以后青林就在这住下了,你别毛手毛脚打扰他读书,工地那头的事情就在那边解决好,千万别把闲杂人等带回家来!”
站在一旁的姜婆子彻底无语了,感情吕氏真把这里当她家的了啊?
“娘,你……”
吕氏猛地一瞪眼睛,指着江-青山就低声骂了起来:“你什么你?是不是分家了,你眼里就没有我这个娘了?好啊,你们一家五口跟着她吃香喝辣的,青林不过就是在这儿住些日子,你就心里不舒服了?你咋不想想,他是你亲兄弟,将来他中举当了官,你也跟着沾光!行啦,你爹一人在家我也不放心,我跟你弟妹就先回去了,你这个当大哥的好好照看着青林,还有大郎!”说完,朝旁边呸了一口,扭头就去拉牛车,高氏幸灾乐祸又心有不甘地跟在后面。
江-青林冷冷地扫了一眼姜婆子,甩袖去了书房,快要迈进去时,忽的又顿住,头也不回地吩咐道:“这屋里太冷了,你给我们房里还有书房里摆两盆烧炭。”也不知是说给姜婆子还是江-青山听的。
望着像柱子一样呆愣在原地的江-青山,姜婆子同情地叹了口气,暗道,只得先伺候这一大一少两位爷,等小姐回来再做主吧,江-青山是指望不上了。
……
隔壁的院子里,郭老太太双手拄着拐杖,一双虽然浑浊却犀利的眸子紧紧地盯着程沫的宅子,若有所思。她穿着藏青色的夹棉长衫,打理的整整齐齐的头发已经白了一半,明明只比吕氏大四五岁,却显得要老多了。
袖玉打扮的花枝招展地立在她身边,上面是粉红色的细布小袄,下面系着浅黄色的棉布裙,映着周围尚未融化的积雪,就像一朵初开的海棠。
吹了口气,袖玉伸手扶住她的胳膊:“老太太,天冷,还是回屋歇息去吧。”其实她巴不得老婆子在外面多呆一会儿,最好是染上风寒,一命呜呼得了。只是想到自己年纪不小了,要是老太太这时候死掉,不但怀虚又要守孝三年,自己的青春也白费了,若是怀虚出孝后中举,又嫌弃自己人老珠黄,那她不就白筹划了这么多年了吗?
郭老太太回头瞥了袖玉一眼,淡淡地道:“你去告诉你娘,让她把花媒婆请来。”
袖玉毫不掩饰地皱起眉头,这老太婆,怎么还不死心?
见袖玉迟迟没有动作,郭老太太声音立即严厉起来:“怎么,现在就敢不听我的话了?我老婆子还没死呢!”
“您说什么呢,奴婢不过一时愣了神,您别急,奴婢这就去!”袖玉勉强露出笑容,提着裙子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