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夜净如洗,一轮圆月远缀天边。
明月相邀醉客,了凡居里高朋满座无虚席,正是一天里生意最好的时候。至于今夜,繁盛景象较往日又更胜了几分——了凡居主人父女重逢,为庆喜事,特意大宴乡邻,凡赏光入席者,佳肴美酒管饱管够,且分文不取。
告示一出,不及入夜,乡邻醉客便都迫不及待鱼贯而入。
其中贪杯嗜酒的人自然不少,仔细一看,却发现做江湖打扮的绿林豪客反而更多。
了凡居小东家的老爹自瞎子攀死里逃生,很多人自然不是抱着单纯吃酒的打算。虽不一定能得到宝贝,便是看上一眼也是极好的。
宾客尽觥筹,谈笑风生,热闹无比,可是主人家却迟迟不出来。
正等得不耐烦,突听见一阵粗犷笑声自楼上传来:“急什么?吃饭都堵不住你们的嘴?”一个灰衣长衫的大胡子从二楼天字一号房缓缓走出。
楼内顿时一静,片刻,又立即哄闹起来。他们认得这满脸的大胡子,再看那脸,果然跟了凡居小东家有几分相似,好像就是一大早踏着晨光从瞎子攀里走出来的那人。
……
……
屯留城外,一架马车自西向东,疾疾而行。
月华如水,斜斜流淌,透过车帘照亮了狭窄的车厢。
姬了凡微微阖目,他脸上鬒须早在酒楼中时就已尽去,儒雅的面庞若无波的古井,神光内敛,哪还有半点胡髭吓人的模样。姬九和林羡鱼分坐两旁,虽静默不言,脸上却都有担忧的神色。
“爹,你说能骗得了他们么?”马驰车疾,车轮轧过路上坑洼的时候禁不住颠了一下,姬九终于憋不住问了一句。
“别人或许骗不了,但是有四个人一定会上当。”姬了凡颔首一笑。
“谁?”
“阴山枯木人和神算子朱大河。”
“你说四个人,可是这才两个啊?”姬九有些不解。
姬了凡撩了一下车帘,看了一眼外边:“阴山枯木人不是一个人,而是心意相通的三个胞胎兄弟。他们三个本事虽大,却实在太蠢,一定会去赴宴。”
“那朱大河既然号称神算子,可够聪明了,怎么他也会上当?”
“他就是因为太聪明了,所以往往聪明反被聪明误。”
姬九听着噗嗤一笑:“嘻嘻,看来这神算子也是个蠢人……不过就算他们上了当,也只少了四个人,我们……逃得了么?”
“能拖住他们四个……这一场大宴已经回了本了。”姬了凡叹了一声。
“为什么?”
“因为他们四个,真的很厉害!”
“……林伯,走到哪了?”车帘被一只手从里面挑开,这张儒雅俊朗中年人的面庞此刻已略显焦急。头发花白佝偻着身子的林伯坐在车前,手中的鞭子不时挥舞,前方两匹黑马奋蹄狂奔,一往无前。
闪着点点灯火的屯留城已被他们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老爷,我们已经出了屯留,再往东两百里就是断云城。”
“还有两百里……再快些,这回真苦了大黑和二黑了。”姬了凡微微皱眉,他们天黑才出发,堪堪才过了一个时辰,这两匹黑马拉着四个人,已往屯留城外奔出三百余里,速度已然不是常马能比,姬了凡却仍觉得有些慢。再过两百里就是断云城,断云城西断云山奇险诡绝,鹤飞难过,只要进了断云山,再依祖训躲进姬氏故地,他们这一次就算是逃出来了。
“老爷放心,它们都是老黑的儿子,明白事理。”林伯应了声,挥鞭在马屁股上抽了两下,映出两道血痕。两匹黑马长嘶一声,撒开蹄子,跑得更快了。
“大黑、二黑别叫,一会儿我给你们喝酒。”
姬九“哎”一声,眼中满是心疼。
姬了凡笑道:“它们俩也懂得喝酒?”
姬九眨着眼睛,咯咯一笑,说道:“几年前老黑因为生它俩死了,林伯说它们性子烈,得‘烈’着养,于是从小就给它们喝酒。如今它们跟爹一样,都是十足的酒鬼了。”
姬了凡苦笑摇头,他这一生与酒结缘,应酒而生,又醉酒而亡于天下,拜酒所赐,他弃孤十年,如今连这逃命时所骑的马也是贪酒的醉马。
酒、酒、酒,既然我一生与你有缘,你何不放开膀子,好好助我干一场天崩地裂,地老天荒!
他静静地看着这个坐在车里默默无言的青年,林羡鱼,他的体内没有经脉。没有经脉,自然无法修炼功法,七国六宗乃至天下各个氏族所流传的纷繁万象、万千不一的各种武功秘术,他一个也修炼不了。
他活而无用,是一个活死人。
很多事情,天下所有人都知道,比如现今天下七分,魏国最强,齐楚次之,比如武有六宗,除去楚王西南自强以外,其余六国都有护国宗门,秉各国武教传承,统称六宗。
世人都以为七国强弱,分在兵甲武卒,物产钱粮。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些凡尘俗事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