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瑞卿叹气一声,装作非常无奈的样子。瞅瞅大海碗,又瞅瞅前面出殡队伍,这一耽误,出殡队伍已经走出一大截了。后面又走过来几个买酸梅汤的人,程瑞卿更是着急,怕夜长梦多,这大海碗被别人买去了。
就在程瑞卿差不多要放弃的时候,酸梅汤老板却是开口问道:“我说你那是真要连碗都端去?”
程瑞卿感觉老伴有松动的意思,一愣之后非常高兴,但是脸上不露痕迹,反而依然焦急的说道:“你那,就行行好。大家都不容易,我这本家吹鼓手可是这行当的一把好手,有好多人排队来请,这大热天的要是中暑了,可就麻烦了。老伴唉,您老就行行好,开个价,我端两碗酸梅汤过去,给这本家解解暑。你老啊,也是功德一件。”
酸梅汤老板咬牙报价:“二两银子,一个大海碗一两银子,我这酸梅汤算是白送给你的。”这也是小商小贩的思维,他看程瑞卿这样着急,狮子大开口了。当时市价,这大海碗要不是万历五彩大海湾的话,一个大海碗顶多一钱银子,现在翻了十倍。
程瑞卿刚想开口答应,那能不答应吗。这万历五彩大海湾拿到海王村去,至少可以卖到一千两银子。可是,他忽然想到,这答应的要是太干脆了,这老板会不会发觉什么苗头。于是,犹豫了一下,掏向口袋,果然掏出几两散碎银子。很舍不得的在手中掂量掂量,欲罢不能的样子,又看看渐渐走运的出殡队伍。一狠心,放下二两银子,说道:“老板,您真会拿人七寸啊。”
老板嘿嘿一笑,以为自己赚了很大便宜,把银子塞到口袋,满满的盛了两碗酸梅汤递给程瑞卿:“您那,走好。我买了大海碗之后,您那再来喝酸梅汤,我免费送给您。”
程瑞卿装作吃了很大亏的样子,愁眉苦脸的端了两碗酸梅汤,去追出殡队伍,走到街角转弯的地方,回头看酸梅汤老板再也看不到自己,一下子将酸梅汤倒在地上,将另外一个大海碗扔到地上摔了破碎。将万历五彩大海碗塞到胸口前面,用衣服包了,头也不回,急匆匆的回到瑞珍斋古玩铺。
程瑞卿找了一个信得过的徒弟,给了他尺寸让他到海王村最好的锦匣铺子做了一个匣子。自己用软布将这个盛装酸梅汤的万历五彩大海湾里里外外擦得干净,等徒弟将匣子拿回来,趁着夜晚走到王府,卖了一千两银子。
这一倒手,赚了五百倍。
要说运气,固然是运气。但是更多的是眼力,想这卖酸梅汤的可能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用来卖酸梅汤的大海碗竟然是万历年间的五彩大海碗,他还以为自己占了多大便宜呢。而且这骡马市大街,整天人来人往,二十年时间,有多少人用这大海碗喝过酸梅汤,愣是没有一个人看出来这是个宝贝。
那个年月,一千两银子可以在北京买一个二十来间房子的大院子,还是寸土寸金的四合院,要是放在今天,按照房价计算可是几个亿啊。当然不能按照此时彼时的房价这算,这如今房价没个谱。但是这一两银子确实是一笔惊人的财富。几年后,海王村成为琉璃厂,琉璃厂搞古玩的都说程瑞卿捡了个大漏。
但是程瑞卿并没有继续发财,只使用这一千两银子自己开了个古玩店-清逸阁,生意不好不坏,抗过复辟、护国战争、抗日战争之后,到五六年,公私合营,整个琉璃厂这个楼,那个阁,或这什么斋都姓公了。
直到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古玩行当又重新竖起百年老店的名字。清逸阁和古韵斋的招牌重新竖了起来。
对于这段历史,陆绍琴一半亲历,当然清楚。陆放也是知道不少,不过多是当趣闻典故来听。现在听到父亲说起万历五彩大海湾,突然就想了起来。
不过,他问陆绍琴:“我听说因为这程瑞卿太机灵,机灵的人儿女没有不傻的。到了1912年,程瑞卿才生了个儿子,果不其然是个傻小子。你们说我清逸阁现在掌门是程瑞卿的传人,这个传人是这个傻儿子的孙子?而且这大海碗他明明一千两银子卖给王府了,怎么又回到清逸阁手上。而且今天,还被你和范少卿买到。这逻辑不对啊。”
陆绍琴皱眉,他不是没想到这其中的逻辑不对,只是古玩行当本就新奇事、蹊跷事,或者是机缘巧合的事太多,没有深想。现在被陆放一提醒,也觉得是不是太巧合了。不过,他还是瞪了陆放一眼,这儿子果然聪明,只是聪明没用在地方。以自己眼力,这大海碗是绝对百分之百真东西,而且价格还是比较合理,一千多万拿到手。
古玩行当说故事的多,这清逸阁和万历五彩大海碗绝对不是假的故事,是真的传奇,至于清逸阁程不凡又怎么把万历五彩大海碗弄到手上,自己没有兴趣追究。
陆放对于父亲的怒视视而不见,问道:“你们得到这好东西自己好好欣赏呗,我要睡觉。”
“你这几天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怎么老是躲着我?”陆绍琴觉得陆放今天好奇怪,往日与自己交流也少,但是自己要是找他有事还是不推辞的,今天推三说四,连他最喜欢的万历五彩都不去看看。
“哦。”陆放冷笑一声,说道:“你会关心我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