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听说我要动身，便进进出出忙里忙外折腾了一个上午。
“轻雾纱可以遮面，姐姐肌肤胜雪，用白色最好；巧奉裁制的新衣也拿来，天气凉了，姐姐要多加衣服；这是冷馥香，可以遮掩姐姐身上的魔晶气泽，味道又很淡，一并都带着；苏姑姑做的点心也要多带几样；再去把鸴斯的药箱拿来，司南红豆，长宇薏，何冲米，还有左右那些益气补身的丹药也都带着。”
安安左一个吩咐右一个吩咐，营伯和其他九个老鬼仆都忙不过来，她又央着花烈放了几个山鬼出来，一时间，蟾宫内院鬼影窜动，十分忙碌。
我在后花园向金色幽灵的种子滴了最后几滴血。
“七日已过，今后的日子，要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我擦了擦手指上的血，刚好看见灰鹊鸴斯站在身后。
“赤棠岭虽为鬼冢，却和仙家地脉盘根错节，这里的灵泽不同于别处，它们若能得天地感应，自然不会是寻常之物。”
“金色幽灵本是因临缜的神血而生，那符咒不知做了什么，能拟化形态，变鬼为精，还消了它们的记忆和誓言。我只怕它们活了，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又要到哪里去了。”
“你的意思，是说就算这些种子生根发芽，也不会变成新的魔灵？”
“若是真的长出精怪来，却也是和妖没什么两样，送去妖界便是了，可若不妖不鬼的，怕无人能制得了了。”我倒出了自己的担忧，鸴斯听得认真。便回道：
“若真是如此，便是我的同类了。你不用操心了，交给我就可以了。”
“一个你就够天下大乱了，你有长霞养育，它们却未必认我这个放血给它们喝的人。”
“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那日的变故，让人觉得暗中有个捉摸不透的对手，是敌是友难辨。你虽然拥有了眼城的神之血，是妙严镜的主人，通晓魔族全部关节，但世界之大，总有些事是我们不能掌握的，生命就是在测与不测中变化前行的，以前的你猜不透自己，却也走到了今日的地位，也没怕过什么。如今恢复了这般力量，本该是个战无不胜的人，却又担忧起这些来。我劝不了你什么。”
“追求武力的强大是无止境的。若我有一天不得不向神族借力，我怕我会做错。”
“那些注定发生的事还很遥远，或许你走到那一步了，便也明朗了，也明白了。”
“说得好像你知道未来的事一样。”
“就像我知道你就是我们所有人的未来一样。”
“鸴斯，我要动身去北海，阿难还在等我。”
“龙王邀你去北海，你作何打算？”
“阿难在仙族面前已经暴露了身份，他之所以不会来，多半原因是担心西城山庄会暴露。花烈说，鬼王曾经在幽冥城里召见了阿难，说明，阿难身上有她值得利用的部分。龙族和鬼族结盟了，除了一起抵抗仙界之外，很可能是在寻找我母亲的下落。回音螺还在我的手上，在唤醒沉睡的神族并一报旧恨的目的上，琉殇和芈曜麟没什么区别。”
“你这么肯定，他们没有一统六界的野心？”
“六界本来毫不相干，只有牵扯到人族的时候，才会发生摩擦。他们有没有野心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琉殇不会是六界之主，芈曜麟也是。”
“除了他们，便只有你了，可你舍得杀了他们？”
“阿缜死了，他们一起做伴也好。”
“现在的你无心、无血，可还有眼泪。你可知道，你的眼泪要还给谁？给为你哭了十万年的姐姐？还是曾经偷走你眼泪的龙王？还是你那个不清不楚的爱人？”
“我还有爱人吗？他可知道我还活在这世上？”
“镜衣，我知道所有人的宿命，却唯独不知道椎维的。”
椎维樗，曾经的妖王涂候猗，你在哪里？你自由了吗？飞走了吗？
我看了看太阳，那是曾经的三脚乌雀早被囚禁的地方，“鸴斯，为什么你不留在赤霞城，为什么河瑜姑姑一定要留在赤霞城？为什么只有我死了，才能进入赤霞城？”
“因为神和人不一样，人要告别过去才能活着，而神要看到未来才会苏醒。”
“那你是人，也是神。”
“不，不对。”
“那你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
我在后花园设置了新的结界，为了防止金色幽灵的种子突然生长，发生异变，并叮嘱了鸴斯看管，恰好孙琳还需要用药调理，可以说是在和仙界斗法，抢夺那一只魂魄的归属，鸴斯也无法离开西城山庄。花烈在早些时候离开了赤棠官冢，去查探光明子的消息。我答应安安带阿难回来见她，她也应允我努力完成御魔任务，下个见面之期便是血魔归顺之日。
一切安排妥当，掌灯时分，众人目送我离开了赤霞岭。
飞驰在星空下，仰望众星迷离，多少年了，夜空还是一样的美丽，星辰也从未改变位置，往来寒暑，人世沧桑，再也回不去那个驾鹤夜游的曾经少年了。
行至曲水，忽闻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