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成子憨厚一笑,三下五除二将碗里的猪肉吃光,咕噜咕噜将汤喝干净,从一旁的柴禾上取出一把砍刀,转身便向狗圈里走去,吠声孤零零的响起。
不多时,大成子便提着一只短尾巴狗走了出来,这只黑色的狗的脖子上有着一条口子,不得不赞叹大成子的厨艺,因为这伤口没有血留下来。
大成子是个厨师,同样是个屠夫,这些年,不知道有多少牲口性命在他手下流失,再粗糙的砍刀在他手上都变得十分锐利,刀锋深入浅出,如庖丁解牛,手到擒来,骨头和肉便分离开来。
这些狗肉放在一匹干净的白布之上,骨头和肉将这块白布染得格外的奇怪。
诸葛夫人在一旁将分好的狗肉添入铁锅里,诸葛云海在旁边看着她说:“夫人,你将这两条大腿留着,明早吃。”
诸葛夫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做着。
诸葛云海端着一碗猪肉,大口的喝了几口汤,动作丝毫算不上儒雅,他看着陈墨问道:“什么仇?”
陈墨手中的碗筷早已经放下,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杀父之仇。”
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大的仇恨,这仇不共戴天。
诸葛云海仔细的端详着前方少年,少年的衣服上有这些油质,嘴角上同样也有着油质,整个人似乎都因为这些东西变得不如初见时的那般干净了,唯一没有改变的是那双眼睛,一双充斥着明亮的干净的眼睛,他的眼睛完全不像是个有着这样仇恨的眼睛。
诸葛云海问:“报仇以后呢?你要明白,你如果要报仇很容易。”
关于这个少年的事情,诸葛云海早已经从林老口中得知。
少年摇摇头,又点了点头,最后开口说:“我不知道。”
诸葛云海问:“那你有什么特别想要做的是吗?”
少年依旧摇头。
世界上有一种人他们总是沉默,总是在人前胸无大志,只是真的没有梦想吗?是个人便会有梦想,不言有梦是因为有着梦想,很大的梦想。
正因为如此诸葛云海觉得这个少年很不错,他问道:“你来我这里一共四次,直到现在才与我说上话,是不是很生气?”
“没有,先生是大才,理应如此。”
诸葛云海显得很开心,阿谀奉承永远是讨人欢心的最佳利器,尤其是从这样的一个少年嘴里说出。
“林老认为你很不错,我也认为你很不错,不过有些东西还是要问一下的。”
陈墨拱手说:“先生请讲。”
“狗肉熟了,你边吃,我边问,二十年前,西凉国灭,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第一个问题便深入骨髓。
陈墨沉思后突然问道:“先生要听的是我的实话吗?”
“自然。”
陈墨接着说:“因为皇权的存在,所以王朝更替便是不可阻止的。”
诸葛云海皱眉问:“何解?”
陈墨说:“皇权太大,大到没有人可以反抗,皇权太大了,如果掌权人犯错怎么办?一旦顾及性命,人就会反抗。皇权再大,却抵不过一个人的野心,有太多的人想要拥有它。所以一个王朝的灭亡那是必然的。”
他顿了顿,因为他接下来的话太过于惊世骇俗,他说:“因为,皇权本身就是错的。”
有些人注定不平凡,有些话注定会名留青史。
从皇权存在到而今一共两万余载,多少时光多少人,究竟是否有人想到这个问题,显然无法知晓,但这个少年他说了出来。
如平地一声雷,惊醒梦中人。
旗杆上的破黑布被风吹了起来,有蝉鸣,有蛐蛐叫。
夏夜的风吹过,吹醒了所有发呆的人。
林如海看着陈墨,尽管他早就知道陈墨的想法,再听到时候,依旧觉得吃惊。
诸葛云海看着陈墨,原来这个少年的胆子这么大,也比自己想象的还有好得多。
陈墨接着说:“如果将这权力分的足够小,就如巫古时期的五十人朝会制度,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效果,古书上言那时候,选贤举能,首领有能者居之,而每一个人都有被选的权利。”
“或许当每一个人都有着同样的权利时,这样的国家才是正常的。”
在场的人都不知道这样的国家是否可以存在,但是他们却忍不住去想这样的国家有多美好,因为他们都是在这个不正常的地方不正常的制度下生活着的正常人。
诸葛云海说:“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得多,你拥有这样的想法是再好不过,只是想要实现太难,不过希望你永远都记得你现在说的话。”
陈墨坚定的说:“我会的。”
诸葛云海抬头看见一块不大不小的破黑布在空中呼啦啦吹着,似乎觉得有些难看,他用着严肃的语气对着大成子说道:“这块破黑布实在是不怎么样,你给我换一个,就用它好了。”
大成子道了声好嘞,将那块用来盛放狗肉的白布换了上去,那白布上的血迹,在月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