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与三师兄骑鹤夜行后,有些好处,就是,每次以试剑为由,闯祸以后,总多了一个人,替我撑腰。季山八剑虽然是君祁山的骄傲,明地里是有待开发,暗地里确实不受欢迎,好在八人八剑,闯祸也是八人八张嘴,抱团是表现,实则渐渐形成了一股向心力。为了逃避责罚和处分,闯祸多了,受罚多了,又时常混作一处,我们之间的感情自然与别的小仙不同一些。
只是后来,还是发生了一件事,福祸双至。
那天,我去了苦尘阆苑,去练习多罗天镜,这种非正规的破坏行为,少不了要拉着三师兄一同下水,三师兄也不在意,还是扔下一句,“要罚,算我一个。”
我也没多想,毕竟干得多了,习惯了。只是,多罗天镜是个上古大阵,一时控制不好力道在所难免,那天,下手确实重了些,硬是将玉昌大仙种了三百年的佳木桃树伤得体无完肤,估计百年也结不出半个桃了。玉昌仙爱吃桃是出了名的,能不怒么。只是玉昌老仙是个有仇必报的主儿,死活要拉着日月经纶弓追着我俩当靶子,我和孙琳虽好求歹求,也没让他老人家消气,只能一步一个小心,自然没有再打回去的道理。
玉昌大仙果真是有个韧劲儿的,想它爱吃这个三十三年一结果的桃子树,也应验在这事上了。真真追了我们三个月都没消停。一想起玉昌老人家捶胸顿足的模样,我就内疚不已,三哥虽依旧淡定,却也想了几个方法,但是都不管用,老人家哭天抢地只要桃树,只是,多罗天镜就是多罗天镜,亏得是我修为尚浅,才惹了它一百年不结果,换做大师兄或者二师姐,少说两百年,所以,这个结果,已经是不错的了。
“气过了,就不气了。”连师父也这么说。
直到有一天,三师兄偷偷“借”了大掌司的螟蛉子来骑,结果被日月经纶箭伤了翅膀,捅了篓子,三师兄被罚跪了三天,不吃不喝不睡,后来,驺虞兽驮着他从金殿里出来,还念叨着,“可恨玉昌老头毁了我和螟蛉的交情。”那时候,看着一坨屎一般的大师兄,我心里真堵得慌,堵得要死,更气的,日月经纶又来了,嗖地一箭,我脑子里混沌了,看着师兄可怜,铁了心的要同甘共苦,就想着,一不做二不休,结果,实诚诚地挨了那一箭,还高风亮节地留下一句“冤冤相报何时了”在无尽的长空激情地回响着。
那个戏剧性的一天,就在红景一声响彻天地的悲鸣中结束了。
据说,我的血将红景染成了红色,红色的红景驮着红色的我,回到了月影山。
一个月之后,我醒来,见到了两个熟悉的陌生人,一个是我的坐骑仙鹤,直到我醒来,一直不舍得洗掉血迹的红景,拖着一身的干巴巴的红色炸毛,来到我床前,被我一句,“快将这个臭烘烘的火鸡带走。”感动的潸然泪下;第二个,是我三哥,可能是没力气叫三师兄了,就叫了一声三哥,然后,我说了一句很家常的话,“该洗头了。”可见,我对三哥的长发有多爱惜。
师父说,孙琳在醒崖上守了二十一天。
我很感动,狠狠地在脑中描摹了这一个月的艰难过程,自动修复中的孙琳大梦初醒,以为自己的受罚换来了天下太平,结果仰天一声明媚的长啸引来了一声霹雳,晴天霹雳,白小八中了一箭,躺在家里九天了,然后,就是又一场苦苦的等候。
我三个月后活蹦乱跳,孙琳三个月后继续风流,我们在醒崖边上晒书,论剑,那一场久违的对话是这样开始的:
“师兄。”
“叫三哥。”
“三哥,他们给我封了一个号!叫‘惹不起躲得起’的白小八。”
师兄抚了抚长发,“呆子,你再这样疯上几年,怕是佛陀转世也救不了你。”
“我有三哥。”
“你三哥不是佛陀。”
“我三哥有长发。”
“小孩儿!”
我将书一扔,诚心盘坐,诚恳得二次幂,“三哥,等穷舟山的宛菊开了花,我就采了花露送给你染头发。可好?”
孙琳一听,还捻了捻自己的发梢,“嗯,弄一弄也好。”
“哈,我要让天下都知道我三哥有一头漂亮的长发。”
“作甚么?”
“找一个比我更懂你的人,然后把你嫁给她。”
三哥一愣,问道,“如此大张旗鼓,说个理由!”
“佛说,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可惜我已经将你拉得太远,回头不易。”
“胡扯,明明是你不会游泳,非要我用船载你。”
“哈,有理。如今我是沉船的老木头,少个空心,少不了你渡我一回,等以后,我有了空心,能自浮于水上,定要与你并肩而行,细数风流。”
孙琳翻了翻手上的《鬼符秋饷》,笑道,“书上说,鬼怪本多言,你比鬼怪话都多。”
我也哈哈大笑,“我就是鬼,着了魔的厉鬼,你怕不怕?”
孙琳也朗声大笑,“我即是柏舟,也不屑管你来处,管你是魔,是鬼,抑或是堕了妖,成了人,你只这一声‘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