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失业
方季常辞职了。
辞职前,他为大篷车马戏团工作,那是他的第一份工作。
因为担心这不学无术的二流子离开马戏团时顺走值钱的东西,已拖欠团员三个月工资的团长特意指派表演吐火的光头佬暗中监视他。
变戏法的终归是变戏法的。在光头佬常年烟熏火燎的火眼金睛下,方季常还是将三只表演用的白斑鸠、一卷被虫蛀过的波斯地毯以及一副密封在广口玻璃瓶里的兔牙带走了——据团里的塔罗牌占卜师说这东西能带给他好运。
那对饱含强烈怨念的白色门牙是他的第一只魔术搭档——倔强的兔子“老白”留给他的,尽管“老白”在世时像风一样不羁,甚至在表演时常常对观众做出猥亵动作,让方季常难堪,但当它往生后,方季常还是很伤心,因此他在烹调时,往“老白”娇小的腹腔里塞了很多的洋葱和胡萝卜,这些都是“老白”生前最爱吃的……
方季常是“大篷车马戏团”里唯一的魔术师。为此他应该在其为马戏团工作的数年里,每日早晚沐浴更衣、焚香念经,感谢上帝、太上老君亦或是十方普贤。因为他实在是个很蹩脚的魔术师,残酷、恶毒、没有丝毫怜悯心的观众以找出他表演时的破绽为乐,这在他职业生涯后期甚至成了他的生存之道——马戏团干脆为他新开了一个节目就叫“大家来找茬”。
但也许兔牙真给方季常带来了好运。
实际上,“大篷车马戏团”,这个在全国三级地市间四处流窜的乌合之团,比起方季常更加下流不堪。它由布满灰尘、散发着尿骚味与霉味、打满补丁的灰色大帐篷,年迈、濒死的动物演员,根基不稳、缺乏职业道德的团员以及毫无人情味的变态团长组合而成……
以上种种因素加起来造成了马戏团上座率低下,财政上局促,聘请不起优秀的魔术师。因此,与世无争、不求上进的季常一干就是八年,期间从未有过职业危机。
那么干的好好的方季常为什么要辞职呢?这都是因为家族魔咒。
方季常家世代以表演魔术为生。他的曾祖父、祖父以及父亲均是优秀的魔术大师。
反者,道之动也。
方季常的魔术师家族在享受着观众的欢呼的同时也背负着一个悲惨的宿命,那就是每个魔术师都会在自己职业生涯的巅峰时期因为表演意外而死去。
方季常的曾祖父在其事业巅峰时进宫为西太后表演人体切割术,身体分开后就没再合上;他的祖父随“乒乓外交团”访美表演古彩戏法神仙索,谁料绳子在雷电声中化为乌有;他的父亲在香江回归庆祝晚会上表演铁笼人狮换位,结果只有狮子打着饱嗝从铁笼里溜达了出来……
为此,方季常的母亲打他小就禁止他学习任何魔术。但血管里流淌着魔术师血液的小季常还是背着母亲从他父亲留给他的祖传魔术典籍上偷偷学习。
也许是应了那句老话:再狡猾的猎人也斗不过好狐狸。刚刚学习完初级魔术,方季常就被他母亲逮着了。在用黯然**鸡毛掸狠狠教训了他一顿后,他母亲将剩下的记载中、高级魔术的书本全部扔进了火炉。至此季常有了心理阴影,再也不敢偷学魔术,他的魔术技艺也就长期停留在了初级阶段。
世事总是无常,因为念书实在不在行,又没有别的本事,方季常最终还是走上了表演魔术这条路。尽管不相信魔咒的存在,也自觉永远不可能发生“职业巅峰时期”这档子事,孝顺的方季常还是向他母亲承诺,只表演八年。
今年就是第八年。
走出马戏团的大帐篷,方季常将白斑鸠放归天空,将波斯地毯送给了街边乞讨的老头,将兔牙串上银链子戴在了脖子上。
(二)、想挑战吗
方季常双手揣在兜里,吹着口哨、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丢了工作的焦虑并没有写在他的脸上。明天的事情明天再想,是他家的祖训。
“啪唧”,他的脚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方季常低头一看,是一张昨天的晚报。他用脚后跟在地上来回磨蹭,企图将报纸蹭离脚底,但不管用,最后他只好躬下腰,用手将报纸扯了下来。
报纸的头条新闻是关于即将过境该市的百年不遇的超强台风,方季常粗略读了一下,无非就是有关专家提醒民众固房储粮之类的。对于居住在这个临海小城的居民来说,应付初夏时节突然造访的台风早已是家常便饭,根本不再需要媒体进行防灾指导了。
就在方季常准备将报纸扔进街边的垃圾桶时,他的目光被广告版上的一个标题吸引住了——《张开复邀您挑战“鬼宅”,成功者将分享一千万元奖金》。
方季常揉了揉眼睛,确认今天不是愚人节,周围也没有电视台整人节目的摄影机后,接着往下看挑战规则。要求似乎很简单,只要挑战者足不出户在“鬼宅”里坚持住上半个月,并定期在网络上发微博向外界汇报居住情况就OK了。
张开复这家伙方季常认识,他是本市最有名望的企业家,早年在俄罗斯倒卖皮草,后来靠开发房地产发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