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西子湖面嶙峋的波光倒映着落日余晖,云林寺宝塔的廊檐上,两只黄鹂啾啾鸣叫,惹得一排垂柳下不少游人驻足赏玩。
北高峰上,人迹罕至的半山腰间,草庐前生起了一堆熊熊燃烧这的篝火,火堆旁一块稍显破旧的塑料布上,新摘下的时令蔬果松散的摆了一地,两个身影在篝火前一阵的忙碌,直到木架子上那半只羔羊变得通体金黄肉香四溢才一人拎了瓶啤酒相对着席地坐下。
白乐天左手举着块烤的香酥软嫩的羊肉,右手拿了根黄瓜去蘸罐子里的黄酱。光头大叔用牙咬开一瓶雪花纯生,仰头咕噜噜一口气吹了个干净。
“我说老头,你确定我是你亲生的?”白乐天使劲的啃了口黄瓜,一脸幽怨的问道。刚才俩人交手的时候这老头可是一点都没有顾念父子之情。
光头大叔又拿起一瓶啤,抬眼皮瞄着白乐天,撇了撇嘴说道:“不是倒好了,也省你到处给老子丢人现眼。”
白乐天一听这话登时不乐意了,半截黄瓜脱手而出直奔光头面门,嘴上还愤愤不平的嚷道:“怎么就给你丢人现眼了?”
光头大叔随手接过砸来的半截黄瓜,三口两口吃进肚里,又灌了口啤酒这才说道:“别以为我在山上就不知道你这些年是什么德行,二十好几的人了连个对象都找不着,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把你给揍出来满地爬着气我了。”
“老不正经!”白乐天嘴里边嚼着羊肉,含糊的嘟哝了一句。
“你真是他们说的那个杀神,一口气杀了几万人?”半晌过后,白乐天消灭完一大块羊腿肉,抹了抹下巴上的上油渍随口问道。他的表情虽然看上去有点漫不经心,但眼神里却闪动着一抹炙烈的光华。
“是杀了不少。”光头大叔坦然承认,语气随意。
“我以为你会说只是踩死了几只臭虫。”白乐天打趣道,这老头说起杀几万人的事连眼睛都没眨一下,都快要视万物为刍狗了。
“你踩一个我看看?”光头大叔白眼一翻,没好气的嗤了一句。
“我……”白乐天立时语诘。
几万颗脑袋,就算那些人都站着不动等他来杀,那也得从除夕杀到元旦,而且还不见得能全都砍完。再者说,如今这天下可再也找不出那么多不开眼的杂碎了。
半只羔羊没一会功夫就被父子二人吃的只剩骨头,光头大叔吃相生猛一如他杀人的本事,白乐天则青出于蓝更胜于蓝,别看他身材单薄,但抢起肉来却十分的霸气。
酒足饭饱,白乐天从兜里掏出一盒利群打算抽根神仙烟,光头大叔见状立即上前一把抢过烟盒,顺带着在他后脑勺上狠狠的拍了一把,说道:“臭小子,好的不学啥时候学会抽烟了?”
白乐天一脸委屈的看着自己老爹自顾自点着烟满脸陶醉的抽了起来,心里登时生出一股想要大义灭亲为民除害的强烈冲动。
“我也就是打不过你……”无奈之下,白乐天咬牙切齿的丢下句半截话就起身走向草庐,背包里还装着几条没开封的软中华,但老头子既然已经不仁在先那他就只好有样学样的下手无情了。
夕阳的猩红已经点点褪尽,夜幕降临,银白色的月光洒落在草庐前一片空地上,白乐天父子二人坐在竹编的小凳上,悠闲的抽烟品茗。烟是好烟,市面上难觅真货的软包中华,茶也是好茶,清明前采摘的神品莲心。
经过中午那场拼尽全力的殊死搏斗,白乐天全身经脉已然微微受损,接下来那无良光头又派他她下山买酒买羊,所以直到现在他始终没倒出功夫来调理内伤。
仰望星空,白乐天无聊的张口吐出一个烟圈,他和光头大叔已经在这里坐了近一个小时,父子二人却谁都没有打破沉默。
“百合……”白乐天思量许久,还是打算把妹妹的事情告诉老头,但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那是她的命。”光头大叔像是早就知道白乐天要提此事,罕见的发出了一声叹息,悠悠说道。
“可……”白乐天心有不甘,他和大多数的同龄人一样,对命数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大感冒。
“这是你姥爷说的。”光头大叔打断白乐天的争辩,开口说道:“你应该知道你姥爷的能耐,他批出的谶语不但我信,连你爷爷都从未有过怀疑。当年你出生时他老人家曾经说过,你三十岁前会有一场大劫,若无那一泓清水相抵便必定会运衰而亡。”
白乐天默默听着光头大叔的讲述,眼神里一片哀伤,在这个世界上,只有那朵任何时候都挂着一脸灿烂笑容的香水百合才是他心里最最在乎的人。
从他记事的那天开始,那个走路都还不稳的丫头便每天一大清早就为他准备好了洗漱的清水,他练功累的四肢瘫软无法动弹,她便浸湿毛巾一点点的替他擦遍全身;他念书偷懒被罚抄《资治通鉴》,她便悄悄从厨房偷出吃的给他充饥;他绞尽脑汁难解珍珑妙局,她便替他推拿松体加油打气。再大一些,两个孩子都进了学校,他每每拉上一帮兄弟出去捣蛋,她便跟在后面帮着望风警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