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杭城的火车上,一对年轻男女并排而坐,女人靠近窗边,转头去看车窗外那片片向后退去的庄稼,男人挨着过道,正专心阅读一本边角有些破损的旧书。
车厢里空气闷热,气味难闻,虽然长途列车每节都装了空调,但相对百多号人散发的热量还是显得杯水车薪。
之前那场大雨把白乐天和姜嫘浇到了一张床上,使他们错过了那趟本该乘坐的南下列车。白乐天退票改签费了好一番功夫,最后一算竟白白损失了近百块钱。
姜嫘说到做到,真的跟白乐天上了火车。俩人买的是硬座车票,一路上只能坐着硬邦邦的长椅度过近四十个小时的车程。对此姜嫘没有发表任何怨言,只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白乐天上车之后就从书包里掏出本书看,姜嫘把脸凑过去瞧了瞧见没一个认识的字便坐回去摆弄手机,火车停停走走,还没等进关姜嫘就把手机祸害的自动关了机,接下来便只看望着窗外发呆。
天色已然擦黑,周围旅客纷纷拿出食物准备吃晚饭,除了几伙结伴出行的上车前准备了酒肉熟食,大多数人吃的都是方便携带的碗面。
“我饿了。”闻到四周飘散的饭味,一天没吃东西的姜嫘捅了捅白乐天小声说道。白乐天放下书,看了眼窗外天色,猫腰去掏放在椅子底下的塑料袋,转头问道:“吃牛肉还是鸡肉?”
姜嫘略做犹豫,思考片刻才答道:“我吃牛肉,你吃鸡肉。”于是白乐天便拿了两碗泡面出来,一碗红烧牛肉,一碗小鸡炖蘑菇。
白乐天动作熟练的把碗面封皮撕开一个小口,将里面的调料和叉子掏出来,再把肉酱脱水蔬菜和干料都一股脑倒进碗里,端起两碗面打算去接开水,却看见对面车厢门口鱼贯走进来一群身穿制服的列车员和乘警。
打头一个乘警快步走到另一端的车厢门前,用身子挡住车门后大声开口道:“静一静,静一静!所有人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刚刚车上发生了一起失窃事件,现在我们要对每节车厢进行检查。”
轰——!
听说有人丢了东西,车厢里一瞬间便开了锅,旅客们纷纷检查自己的行礼,发现东西都在后便踏实下来,开始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白乐天原本要去泡面,但此事一出也只得坐回到位子上等着检查完了再说。他倒是不担心自己会丢东西,因为此时他身上除了贴身放着的几百块钱外便再没什么能让贼惦记的东西。
姜嫘也是一脸平静,她现在跟白乐天一样都是身无长物,手机钱夹都被她装在包里压在身侧,除非有人能够隔空取物,否则东西绝对是百分之百的安全。
乘警和列车员分别从车厢两头往中间排查,每个旅客都被要求出示身份证并打开自己的行礼。白乐天在一边冷眼旁观,心里暗笑这帮戴大盖帽的还真都有点表演天赋。
窃贼偷完东西第一时间就会将赃物转移,怎么可能还傻乎乎的等人来搜。火车上能偷的无非是钱和一些贵重小件,就算被查出来只要一口咬定是自己的那也是死无对证。更何况在铁路上混饭吃的手艺人很少单独行动,一趟车下来总有七八个人前后掩护各司其职,所以东西被偷只要不是当场发现便很少能够再找回来。
这些乘警看似大张旗鼓,其实无非只是做做样子,回头也好对失主有个交代。退一步说,真要是往脏处去琢磨,搞不好就能牵出些监守自盗对半分赃的龌龊勾当来。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两条铁轨上来来去去的全都是无根过客,又哪里来的本事跟铁老大们争一个嘴大嘴小。出门在外能靠的只有自己小心,江湖险恶四个字可并非只是武侠小说里的一句套话。
白乐天坐在车厢中段,对面是一对穿着体面的中年夫妻,妻子因为受惊脸色煞白,丈夫便在一旁小声劝慰。
一个年轻乘警走到白乐天这排,眼睛在四个人脸上来回扫视了半天,像是要找出点蛛丝马迹好一举擒贼立功。那对夫妻女的心有戚戚男的则一脸坦然,跟年轻乘警对视大有先眨眼就算输的架势。
白乐天见此心里慨叹,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这已过不惑的男人护起媳妇来还真是不遗余力,要知道现如今能管住裤裆的男人就已经算是模范丈夫了。
年轻乘警跟中年男人相比气势毕竟弱了半头,仓惶间移开目光却又瞥见身上那身警服,立时想起自己才是应该强势的一方,但想再去找回场子却又感觉没底,于是便调转枪头朝旁边穿着朴素的白乐天撒气。
“你,站起来,双手举高!”年轻乘警态度恶劣,说话间还朝白乐天肩膀推了一把。姜嫘见状就要发火,却被白乐天偷偷摆手给压了下来。
出门在外,身段尽量放低一些,很多时候吃小亏却是占大便宜。
白乐天慢慢起身,双手配合的高举过头,脸上笑容依旧,丝毫不见有生气的样子。年轻乘警见白乐天如此顺从,心里对他便越发轻视,正好满腹火气没处发泄,就起了想要欺负人的心思。
“把你包打开,身份证交出来,快点!”年轻乘警厉声呵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