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躺着头枕在高高的枕头上,双腿显得极为无力,张杏梅每说一句话便转过半个身子来,听吴鸣说话时也同样扭头看着他的眼睛。
“回家去过年其实不过是种形式,说到底就是陪父母说说话,以前我没有这种感觉,到现在与我老爸老妈咫尺天涯,彼此声音完全隔绝的这一天,我才深深地懂得。说话沟通的需要暗念着生命的意义。”吴鸣忽地说其自身的感受,引得张杏梅想起去世快十年的父亲和多病依然活着的母亲。
“人有时真是奇怪之极,只有真的到生死离别,才能使人明白:父母的需求是多么容易满足,记得我父亲临终的刹那,我才明白。可是一切都已经无法弥补了,只有深深的愧疚和遗憾,让活着的我长久地寻求着逝去的父亲的谅解。只后悔晚了悟出这个道理,现在母亲多病,两个弟弟又正上着学,当要踏上南下的车门时,心有种碎碎的感觉,但又不得不上车。”张杏梅说着极力压低声音,于是头越来越低,喝酒后的脸红扑扑的显得可爱:“回去过年十来天,劳命伤财,也只是为了见见母亲的面,陪她说说话,要不然心里就会空落落的。这么匆忙来回一趟,只是捎来更多思念罢了。面对广东现在就业的趋势,不得不认真审视自己的能力。”
吴鸣极力控制着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想着她开始劝陆城的话,联系着她话里的意思,便直了了道:“你准备辞职离开金科?”
“呣,”张杏梅重重地一点头,额前长长的刘海,在头急剧的摇晃中几乎碰到了吴鸣的脸上:“树挪死、人挪活。在一个地方呆久了换个环境对自己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只是熟悉了离开后有一段时间会怀旧的。”说着露出浅浅的笑。
“你什么时候去广州?到时帮我带份简历过去好吗?有可能的话,我也离开现代算了。”吴鸣说着来了点精神。《铁达尼号》第一张碟放完,在换碟片时,人就都从剧情中挣脱出来,各种各样的议论很快就充斥着吴鸣和张杏梅的耳膜。吴鸣用极为轻浮随便的笑声道:“但愿我们能比翼双飞,大不了你到哪家公司去做主管,别忘了带我去做个员工就是。”
张杏梅被吴鸣这么一开玩笑,竟觉得有点不自在起来,大大的眼睛看着吴鸣,自己也感觉到唇左边那粒极大的黑色肉痣在微微的颤抖,见阿来在身边站着,就尴尬地笑了笑:“你老婆知道了,不把我打死才怪呢。你女儿能饶了你吗?”
吴鸣笑声渐大:“没什么大不了,她们已经误会了我与潘莉的关系。再误会一次又没什么大不了的呢?不就是多接几个电话,听她们捣鼓几声而已。”吴鸣话是说得非常轻松,但语音一落,那段时间心情沉重的感觉又袭上心头,脸上不再挂着笑容。为了避开听他说话的人目光的关注,便坐起来转身去找香烟。
吴鸣与潘莉的事,张杏梅从陆城那里或多或少地听到了些实情。不像外人不了解真像,只会指着骂狗男女一对一样,联想起去年大学毕业已在广州事业有成的男朋友,张杏梅心里就痛楚得直想哭,忘恩负义的家伙,一踏入社会就被老总的女儿勾去了魂儿。同在武汉市工农兵大街住,相隔才二百米远,都同时回去过年也没来拜访过一次,简直是狼心狗肺。在大学最后的两年是谁供他的?还不是自己供他的么?也真后悔当初瞎了眼,人和钱都给他要了,如今甩手了之,苦的只是自己的这颗心。张杏梅怕自己想的太多会感情失控,见大家又聚精会神地看着《铁达尼号》,便站直身子,转身对着吴鸣说:“等这个月我收了工资,陪我去买部手机好吗?我算过时间,刚好买了手机就可去南方人才市场应聘。你把你的个人资料简历多复印好几份,到时我帮你推销出去。”说完转身离去。
“不坐一下吗?晚上过来吃饭!”吴鸣点了点头,不顾六七个人在看电视,大声地叫道。陆城送****搭车去容桂海尾回来,他在过道里也接着吴鸣的话邀请张杏梅过来,并说很快就会去买菜,到时一定要来。
张杏梅回到了311宿舍,小靓仔和郭芬还没回来。当把门轻轻关上后,泪水就情不自禁地涌了出来,回想着家计的艰难。靠街道办为她完成了学业,大学里节衣缩食,大三开学时认识了老乡也就是同一条街道上住的付辛仁。由于家庭同样遭受下岗的重创,经济拮据。既是同乡又是同学,两人很快就走到一起,而且在付辛仁甜言蜜语下,在武汉理工学院的那片密林草地上,把一个女人仅有的第一次郑重地交给了他。大四两人信誓旦旦地别离,开始还有鸿雁往来,半年后便泥牛入海似地难得一信。以为他对学业的专心和对事业的赤诚,张杏梅一点都未发觉。原来是付辛仁现在所在公司总裁的女儿被他追上了手,只将比他大三岁的张杏梅当姐姐来看待。走入社会挣取人生第一桶金后的不久,为了与付辛仁方便联系就寄钱给他买了部手机,她省着抠着借用公司的电话用。另外每个月都要三五百元地寄给付辛仁,免去他衣食的后顾之忧。为了他母亲的病和两个弟弟的学业,张杏梅这几年来只买过两套像样的时装,冬天一套夏天一套,更多的是为了去应聘时穿。这次回去过年,终于看清了付辛仁的嘴脸。她回去前到找过他,他在公司里很忙,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