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把左岚扶坐在地上，手在左岚脸侧，感受到左岚的体温正在降低，身体正在变软…
指尖处还碰着左岚那意味着年迈的几丝白发。
泪水涌出，悔恨，愧疚，心痛。
深蓝对被左岚一次次暴揍还是服气的，左岚要真是可恨到不可救药，至少曾经想杀死深蓝轻而易举，但每次都手下留情，且照料被揍得惨惨的深蓝。
深蓝理解左岚教育自己时的种种言行，他只是倔强的不接受，而左岚的关心深蓝感受得到。
像极了严父和叛逆的孩子。
不爽却也是敬重着的港湾。
当港湾有了白发，当他重伤垂危，悲伤如潮水翻涌。人之常性，即使是真正残暴的老师或者父亲，到了这个时刻，也是有千言万语而难出口的悲伤。
跟这残酷的世界比，左岚曾经的那些严厉又算得了什么，无非是淬炼，深蓝恢复了记忆，他知道已经很久没见过老师了，知道自己当年所经历的种种，以及在金恩麾下那无数次杀戮。
如果老师当年再揍得狠一些，也许自己就不会经历那长达二十年的傀儡生涯了。
“老师…是我不开窍…”深蓝的泪水滴落到左岚布满伤疤的身上。
左岚咳了几声，嗓子有血却只是沾住的些许，他并没有血可吐，嘶摩的哽咽道：“别愧疚蠢蛋，这正符我心意，我没有活路，星神命我来追杀你，干脆利落的结束战斗才好…看…到…你恢复记忆就够、咳咳…”
“你还是这么弱渣…”
“哈…确实，你比老师我强，你获得自由了。”
深蓝瞳孔颤动的看着左岚。
“听我说，深蓝，你比我更需要振作，神皇会追杀你，最有可能的是名为白山的神皇先来找你，我对他理解不多，但他会比你见过的任何人都强，包括你，但是你可以…可以、咳…”
左岚止住咳嗽，接着道：“你可以…你现在获得自由、可以去逼迫玩家给我们的同胞自由，这是聚变反映，除了玩家需要一些惩罚外，所有人都会配合你，哪怕是被你杀死也是带着笑…无论你做什么，只要是能跟这鬼娘养的世界对…着干…所有同胞都会配合…”
垂危前的开导，深蓝字字入耳。
左岚道：“先去南风谷，那里有5000万同胞等着你去救，还有她…咳、咳咳…”左岚剧烈的咳了几声，想继续说，但哽咽着说不出，伤痛只是其一，还有内心的狰狞在蹂躏着他。
左岚的手伸向深蓝脖子，足足颤了十几秒才扣在深蓝脖子上。
“深…”
“老师，我知道，我理解。”深蓝咬着牙说，他理解自己的老师并不是有意要攻击自己，只是这丧心病狂的世界不会有任何怜悯。
左岚的另一手也掐在了深蓝脖子上，这种伤重下无法伤到深蓝分毫，但对深蓝来说，从里到外，泪都决堤了…
左岚没有抗拒命令，恢复一些，嘴边挂起笑。
深蓝道：“你说的我都记住了。”
“我…真他…妈成功，没…遗憾了…”左岚的目光开始一点点变暗…
深蓝感受着脖子上老师手指的凉意，看着他身上的伤疤，眼前闪过二十年前的画面，当时那场战斗，深蓝被左岚踩到脚下，跟左岚说为什么不去向星神求情，星神会给情面。左岚当时想撕开礼服，让深蓝看看星神是怎么对他的，但，左岚没撕下去，因为他是深蓝的港湾，他不能让深蓝看到自己弱的一面。
“老师，这些伤疤…”
深蓝感受到冰凉的手指正在发力掐着自己。
左岚道：“星神不会给我情面…咳…如果那时候给你…看到这些伤疤…你还会认我这个…老师吗？”
“那时候不会…”深蓝搂住老师，尽管老师正在掐着自己，道：“现在会…你是我老师！”
哭声，失控的哭。
深蓝思绪开始杂乱起来…
曾经亲手杀死矿工老爸，曾经执行杀人任务时，被金恩拉入麾下，那无尽的杀戮，甚至如阴影般在内心出现那恨极了也怕极了的狰狞叫响。
狞笑和低沉的嘶嚎开始激荡。
“蠢货，你杀死了你的老师！你是深蓝杀手！愚蠢的孽种！弱渣！垃圾！”只是过度的悲伤导致在内心出现幻觉。
深蓝颤抖起来。
“蠢蛋…闭上眼。”
深蓝闭目。
“仔细听…听那…鬼娘养的畜生造的…声音…还…在不在…”
仔细听，安静，安然。
悄然间，深蓝感觉到有人在为自己抹泪，睁开眼，是老师在为自己抹。
只是最后一丝气力，左岚把手搭在深蓝脸上，永远的垂下去时为深蓝抹去一些泪。
左岚脸上带着笑，他战胜了这世界的天命，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不是掐着深蓝，只是在为自己心爱的学生抹泪。
深蓝用力搂着老师，从喉咙处发出不自然的哽咽声，忍住不哭出来，眼也强忍着，不叫泪水再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