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六日,农历九月初四,星期三,霜降后的第二天。那早起床,天色虽然不好,是个阴天,但看见黄历上写着黄道吉日四字的时候,我决定出门去,寻一个人。
自从那晚求婚过后,丹忱虽依旧早出晚归几无闲暇,但每每晚上回来,都会煮上两碗面,同我一起坐到桌前,吃着聊着。席间说不说话,又或者说些什么,都不重要,因为总能看见她的笑容。那并非简单的欢愉或者片刻的开心,它不热烈,也不冰冷,若是非要拿什么来形容它的话,或许只“幸福”勉强能够为之。而我能每天目睹并成为这份“幸福”,已经是上天给予我的最大的恩赐了。
临出门前,我又数了数身上的钱钞,发现没有比昨夜减少后,松了一口气。丹忱虽没有任何要求,只是叫我的时候,称呼由劣徒或登徒子改成了董叶氏而已,可我却总觉得亏欠她太多。前日路过凤祥银楼,才明白还是可以略作补偿的,即使倾我所有能补偿给她的,只是银楼里最便宜的一对玉镯罢了。
然而看见银楼大门紧闭,上写着暂停营业的字样时,我才知道自己来晚了一步,想必银楼老板是积极的响应着委员长的号召,战略转移了吧。轻叹了一声,明明是黄道吉日,怎么出师不利呢,不过毕竟后面亦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我强打起精神,向教堂行去。
上午就来教堂也是情非得已,毕竟没听说过谁会半夜举行婚礼。先来寻寻弥赛亚神甫,一则向他道谢,这段日子受他指引,方能与丹忱结下琴瑟之好;二则求他帮忙,我离家叛逃,形单影只,丹忱亦没有亲人留在左近,故而只能请他帮忙做个见证。到了教堂,不过十点光景,因不想麻烦别人,便在教堂内外绕了两圈,确实找不见弥赛亚神甫,才开口相询。
“你伢把名字再说一遍?我还冒听清白。”问的这个神甫是个胖子,生的倒是慈眉善目,有事请教态度也算和蔼。奈何他头发稀少几乎屈指可数,兼且长袍前襟又打了个三寸来长杂色补丁,说话间操着一口江城独有的强调,显得尤为滑稽。
我强忍住笑意,又将要求说了一遍。“我找这个教堂的神甫,他叫弥赛亚,烦请帮忙。”
“弥赛亚?你伢莫跟我开玩笑哦,我克哪里跟你找他哦,就算找你也自己克撒,莫拉上我。”那神甫以为我在调侃他,竟不愿帮忙。
我只当他懒于帮忙,便又转头想去找寻其他的神甫,偏僻不巧其他的神甫都是西洋人士,难以交流,真个尴尬。就在我和一个蓝眼睛的神甫比划时,那不愿帮忙胖子却走了过来。
“么样?你伢不是开玩笑?还真要找弥赛亚?”胖子开口依然一副吃惊的语气,却明显看出我并非开他玩笑了。
“对,他在这个教堂做神甫,还为我坐过两次告解,这次来也是有事想要请他帮忙。”想了想,还是只有和他沟通。
“你伢明显被蒙了撒,么可能会有神甫敢叫弥赛亚咧?”那胖子还是那个语气,我却听出了些不同的意思。
“为什么不能叫弥赛亚?”
“你伢肯定冒读过圣经吧?”胖子发现我是真的不知道,笑着朝我瞥了一眼。
“确实如此。”心里有些惭愧,受了指引,得了告诫,连人家的书都未曾看上一眼,罪过罪过。
“难怪撒,要不然是么能不晓得,弥赛亚就是救世主耶稣咧,你说是哪个神甫会敢起这样的名字撒?”他自觉幽默,说完还哈哈笑了起来,我却听得一身冷汗。如果那两次不是弥赛亚给我做的告解,又是谁?难道真的是耶稣降临来指引我了?
胖子笑完见我不再言语,也是诧异,我心内惶惶,他问什么便答什么,把两次半夜在这教堂遇见弥赛亚的事和盘托出。
“晚上值夜?九点?还每个星期三?”他大笑起来,仿佛我在编造故事一般。“我们教堂一穷二白,小偷都不会来,哪要么斯神甫值夜哟?除了上次夜晚进来个疯子,再冒看的哪个大晚上来过。”他笑的好像有些岔气,不断的抚着自己的胸口,直到摸到那处补丁时,才停住笑,吃惊的望着我。
“难道你碰到的就是他?”他好像自言自语,看我分外不解,便说出前情。那天正好是上个星期三,他去到一个教友家里做客,时间待得有点晚,到回家路上才发现钥匙好像不见了。仔细回想,应该是在教堂侧间换衣物的时候落下了,好在侧间平日里只做衣物更换之用,绝无值钱物事,故而锁坏之后一直虚掩,未曾修理,倒是方便了拿回钥匙。可回到侧间才发现自己的长袍竟不翼而飞,钥匙倒是好好的摆在一旁的桌上,本来时间太晚他亦未想深究,一件长袍如是给乞儿偷去御寒,却也勉强算得上行了善事。可就在他从侧间出来准备回寓所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教堂之中传来声响,他也是胆子颇大,也不想想夜半教堂怎会有人,竟直接绕去前门敲门。说来也是好笑,教堂里偷跑进去人胆子还真大,还敢前来开门,被胖子抓了个正着。胖子本以为来人是个小贼,谁知那人穿着自己的长袍,面上还一脸正色,称自己是主最虔诚的信徒和仆人,七弯八绕还把他给唬住了。不过走神一霎,那人竟猛地一挣,跑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