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晚些时候,有个汉子送饭过来,见我醒了,还问候了几句。我见他有些面善,好似之前和二当家的斗过嘴的,便冒叫了一声孙二黑,他却惊奇我还记得他,便多说了几句。原来二当家的醒了后伤口疼,吵着要吃大烟,把大当家的弄烦了,又让人打昏了过去。我又问起董伯和大当家,二黑也不太清楚,说是在喝酒聊天,偶尔听见什么德先生赛先生,大伙没几个人懂,倒是大当家听得很感兴趣。又说让我们好好休息,大当家的说让我们多留几天,董伯也同意了。待我和丹忱吃完饭,董伯和大当家也来了。
董伯显得很高兴,而大当家则看上去喝的有点多了,直拍着我的肩膀说让我做他们山寨的第六把交椅,替上薛六指的位置。我闻言不禁一愣,只感觉大当家的说的没头没尾,然而董伯在一旁眨眼示意,我也只好含糊地答应下来。大当家的见我答应,也是喜形于色,说之前还怕我读书人自恃清高瞧不起他们这些草寇,不愿与他们为伍,想不到我竟如此合群。又说自己独具慧眼,早看中了我讲义气,通文墨,会洋医,寨子里就缺我这么一位。还说要我明日早起,开香堂切记不可迟了。一直说到自己都有些乏了,才招呼左右扶着他走了。
直到大当家走后,董伯和桓飞才跟我细细讲明一切。他和桓飞是**员,虽已开始国共合作,但显然彼此未能推心置腹,党内还是要求他们不要暴露。本也不打算让我知晓,可这次被黄三掳到山寨,随身档资料全被收走,竟给大当家的瞧出了身份。幸而大当家有些眼光,知道落草为寇不是长久之道,如今恰逢董伯一行,自然是想谋求合作,寻条退路。也是天意,正好我又会洋医,救了他弟弟一命,彼此结下善缘。奈何还未能来得及沟通,就被我逼着血溅五步。晚上董伯他们被大当家请回山寨后,大当家也是设宴款待,表明心意,自然是一拍即合。而说到让我在山寨坐交椅,实际上也是充数。毕竟一来我施术救了二当家一命且舍生为友不露怯,山寨里大大小小多少有点敬佩;二来我算是董伯这边的人,在山寨挂个交椅,日后党内再派统战的同志过来也好有说法;三来则是黄三被大马胡告发,横推力压兼且私吞公财,大当家的又有意交好董伯他们,故而让六指送黄三上路了,这空出来的缺自然得有人顶上去。听完这许多,我才明白前因后果,其实大家能安然离去对于我来说已是足以,故而后面听得兴致缺缺,甚至还打起了哈欠。董伯见我有些困倦,也就回房休息了,只教我明日不要睡过了。
一夜无梦,自是早起。吃过早饭,六指就来找我,见面就喊六弟,我也只好叫他五哥。五哥教了我许多香堂规矩,拜门的说法,甚是繁复,亏得我博闻强记,不然真要出丑。什么三必诛“横推力压必诛,出卖江湖必诛,私吞公财必诛”,五不抢“喜丧不抢,邮渡不抢,鳏寡不抢,行医不抢,僧道不抢”,若真是如此,什么黄三早该杀了。然而不信归不信,香堂上可容不得差错。若是让这些悍匪觉得我不够诚意,看不起他们,抓起来三刀六眼什么的,我可吃不消。
开完香堂拜入山门之后,我才知道大当家和二当家的事。大当家早年在太湖也算殷实人家,故而也读过些书,若是无灾无祸,也能过个衣食无忧的日子。奈何家宅地势竟因风水好,被戴雨农的二姨太看上了,先是要买,大当家的爹说是祖传宅地,不好出卖。后来人家干脆仗势霸占了,大当家哪咽得下这口气?四处奔走告状想要弄回宅地。而戴雨农又是何等人物?发现大当家不上道,不肯消停,当下雷霆骤起。大难过后,全家一十七口仅有他兄弟二人苟存,好在段家在当地一向声名不错,便扯了一票穷苦兄弟上山落了草,专和国民党对着干。
白日里正式拜过香堂之后就得改口了,大当家的便称为大哥,他让五哥带着我山寨里走走,熟悉熟悉弟兄。我也终于明白一个寨子到底有多大,正外值的不算,少说也有上百号人,看着五哥一一的和他们打招呼斗嘴,我只能陪在一边笑笑,一时间哪里记得过来?然而即使是这样规模的寨子,大别山东南也有六七处,可见世道艰难。吃过午饭又去看了看二当家,这不怕死的浑人见到我竟还有点怯,估计是怕我要往他伤口上喷酒撒盐吧?不过听到我现下成了六弟,嘴都乐歪了,直让我喊他二哥,又说是等身体大好了,一定要和我说道说道,让我知晓酒的真正用途。
寨子里的大大小小的过场走上一遍,已然傍晚,想起一天还没有见过董伯他们,心里总觉得少点什么,于是非让五哥带路去寻董伯。五哥却笑我只想着女人不记着弟兄,又说什么丹忱亦算得上弟妹,也没见我带出来给寨子里的弟兄见面。五哥说的逗趣,我却被人点破心事,面红耳赤,直叫不要胡说。
见了丹忱,才知道董伯他们又被大哥请去喝酒,丹忱不喜欢那些场面,故而没有同行。五哥听了便把我拉到一边,说让我莫要害羞,趁此良机多亲近亲近,说完还大力摆动了几下腰冲我示意,我正要恼羞成怒,五哥却大笑着远去了。
丹忱亦无睡意,便一起在寨子里走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昨日救治二当家和董伯他们别离的屋前。天空月牙见半,然月色不错,丹忱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