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难得温饱
小的时候,我们家难得能让我们吃饱。从有记忆的时候开始,我是经常处于饥饿状态的。那时,是按照每家的劳动力分粮食的,分口粮。我们家,只有我妈一个劳动力,我父亲是木工,属于小生产者,一般白天都是去庄上人家打工的。好像当时是一块钱一天。每到秋收,打谷上场不久,小队会传来喇叭声,分粮了。我家人多劳少,分粮是按照每家的劳动力分多少的。每次我都是看到我母亲在风中,以瘦弱的双肩挑着草篓子,蹒跚着去小队分一家老小八口人的口粮。然后,总是看到我母亲,草篓子里不多的稻谷或者麦子,母亲一边迈动着裤管里皮包骨头的腿杆,一边盘算着这口粮是如何算计着一家老小吃到青黄不接的时候。在换肩的间隙,一手在风中理着飘飞的枯黄的几把头发丝,抹着枯瘦的眼角里渗出的泪水。从后边赶上来的邻居,打着号子,一路走过,关切地问一下分了多少口粮。母亲总是强忍着说不多,我家“人多劳少”。
每次放学回家,我们四个孩子总是饥不择食,跨入厨房门槛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锅台,揭开锅盖,每人先是狼吞虎咽地吃个半饱。也就是胡萝卜或者红薯什么的副食品煮饭,那时能吃上这些已经是小康了。而随后赶到的是我满头银丝的老奶奶,颠簸着三寸金莲的小脚,揭开锅盖,连声抱怨,“哦哟,你们这些饿死鬼投的胎啊,锅饭扒了这么大个塘,田地里的人还没有回来哩!”。接着看到我裹着对付斑白灰色褂的老奶奶,又是拽着尖头小脚,蹒跚着跑到屋角田埂头,用右手挡着刺眼的白日头,挡起影子看着小队的场头,呼唤我爷爷回家吃中饭。就在我奶奶的唠叨中,这时小队的工旗降下来了。下工的农民回来吃中饭了。那时还是人民公社时期,大集体,吃大锅饭;还没有实行临产承包。
雨天,是我们吃南瓜、红薯、白菜、萝卜、茄子等蔬菜的好日子,只有我奶奶会为我爷爷在锅里蒸一碗早上吃剩下的粥,有时候也炖一个鸡蛋。我爷爷有胃病,我们都不抢着吃的。有时我奶奶也为我们做南瓜下面,手搅和的面条,用刀切,有时候是元麦面,我不爱吃。吃元麦面了,我会呕吐,我经常不吃早饭呢,就在那时落下了胃病,至今没有好;吃小麦面下的南瓜面,我可是吃到肚子疼才丢碗的。因为难得吃个饱。我父亲总是让我再盛一碗留着晚上吃,可是有好几次都被我妹妹抢着先吃掉。所以,那时候,每当我逢着南瓜下面的美食,我总是在尽了最大劲后,吃得胃疼,在放下碗;再侧着身子躺在木板床上喊疼,在呻吟声中睡去。
那时,就是胃疼也没有什么妨碍。我身体好得很,一年到头也没有什么病。
过年,母亲也为我们准备新衣服。买白洋布,回来加色染。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