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因为疲倦,而是因为他已经看到了人。他的步子停下来。
在一片翠竹从后,一个素色的身影闪了一下,然后一个绾着发髻的脑袋怯怯的探出头来。朝旭的目光投向那边,朝露也停下来了急促的脚步望了过去。
那是一个少年道童,年龄看起来比朝旭还小几岁。他的目光茫然的张望着,直到看到了朝旭那一双异于常人的蓝色瞳子,才似乎闪过一丝光彩。他从一片掩映着他身体的修竹间走出来,瘦弱的身体微微摇晃着,蹑手蹑足的走向朝旭。他走近朝旭的时候,又偷偷看了一眼朝旭轮廓分明的面庞,窘迫的心情似乎得到坚定,低低的声音问道:“你是朝旭么?”
“是。”朝旭带着友善的笑容回答。
看到朝旭的笑意,少年道童显得放松了一点,又问道:“你是从北斗山来?”
“是。”朝旭回答。
少年道童像验证了什么似的微微点点头,然后瞟了朝露一眼。
朝露赶紧自我介绍道:“我叫朝露,也是从北斗山来。我们特来拜会琼台山人,请小道友引我们去谒见!”
少年道童想也没想就摇摇头,说道:“我不能带你去见太师祖。”
“为什么?”朝露微微皱眉,心情微微一沉。
少年道童说道:“我从来没见过太师祖!”
“从来没见过?”朝露一怔,不禁和朝旭对望一眼。朝旭看着少年道童,问道:“你来这里多久了?”
少年道童显得有些沮丧道:“三年了,一种都只听大家说起过太师祖,没亲眼见过!”
朝旭和朝露心情都沉了沉,他们不知道自己这番前来会否有缘得见琼台山人真容。
“难道山人在闭关或是云游?”朝旭关切的看着少年道童,想打探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少年道童只是摇摇头:“我不知道,师长们都没有讲过!”
他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对朝旭说道:“师祖让我领你们到混元阁,他待会去见你们。”
朝旭点点头。
少年道童在前领路,朝旭和朝露跟在他身后。山谷中景致绝美,这时身临其中更是有心旷神怡的感觉。可奇怪的是,他们连续穿过了几条花径,经过十几间精舍却始终没见到一个人。朝露忍不住问道:“你们这里人都起的晚吗?”
“起的早!”少年道童答道。
“那我为什么偌大的山谷我没看到人?”朝露问。
“这里本就人少!”
“那少数的那些人都去了哪里?”
“少年弟子都在做早课,”少年道童道:“师长们今早都在议事厅会客?”
“会客?会什么客?”朝露问,他知道会的肯定不是他们这两个客。
少年道童只是摇摇头,像这样的大事他很少知道。
朝旭神情冷静,说道:“多半是清河子。”
朝露点点头,沉寂片刻,说道:“希望他还是我们的师叔!”
穿过一片花圃就到了混元阁。混元阁和其它建筑一样精致,而且有很浓厚的道学气息。屋内的装饰非常文雅古朴,每一个摆设都似乎阐释着道法和谐的气韵。在这里接待朝旭他们,足见是很高的礼遇。而且屋内早已备好洗漱用品和点心供他们洗尘和果腹,足见主人礼客心细。
师兄弟俩一路蹉跎,本就又脏又饿,此刻也不拘礼。认真的洗涤掉一身风尘,多少略感清爽适意。又吃了些食物,充了连日的饥渴。少年道童还为他们找来了一些合身的衣物,他们也一并换了。
新装不是道袍。由于门户之别,伏龙山并不是给他们备置山中道人的道士服,而是给他准备了全新的俗家衣物。这也是朝旭第一次穿便装。
少年人穿便装更显神采,可是朝旭和朝露却显然对他们那一身褴褛不堪的旧衣更加钟情。那破旧的胸襟上留有他们的回忆,一针一线都是他们的眷恋。朝旭轻抚旧衣上的一处补丁,那是朝云曾今为他缝补的。补丁依旧,朝云现在又怎么样了呢?所以他们虽换下旧衣,却在此刻对旧衣有了别样的情愫。
何况,破烂的衣服上还沾染了那么多亲人的血。
回忆值得眷恋,死别更堪痛苦。他们脱下的只是旧衣,却脱不下旧梦。他们能将身体的污垢洗涤,却难以将心里的灰烬抹去。
朝旭的指尖轻触着粗质而粘稠的旧衣,仿佛还能感受到逝者热血的余温,还能感受到一个个曾经鲜活的灵魂而今还在他的指尖下,在破帛的裂缝间顽强的跃动与挣扎。
他的手指在灼痛,那些灵魂需要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