鳞讲了一堆久远的琐事。
大约十多年前,陆奕还不是陆爷,只是市井街头打架的小混混。那时他跟在一群牛逼哄哄的黑社会屁股后面,抢地盘,砸场子,真刀真枪地跟人干过,受过伤,进过医院,好几次差点把命都丢出去。
在那个黑社会与政府势力盘根错节的年代,只要有真本事,讲义气,肯打肯干,不愁没有前途。陆奕凭着极好的身手很快得到赏识,也在一次一次的抢夺地盘的过程中,笼络了不少死心踏地跟着他的兄弟。
直到混进帮派的高层,他才知道,这个黑暗的世界,原来不仅仅有他们这样血雨腥风里摸爬滚打出来的莽汉,还有像苏家这样,兴起于明清时期,早已不把抢地盘砸场子开赌坊这样的生意放在眼里的豪门世家。苏家像高高在上的王,眼睛只专注于一本万利的买卖,把陆奕他们这群莽夫踩在脚下,不屑一顾。
原本,陆奕和苏家是黑社会的两个极端,根本不会有交集。然而世界上的事就是这么奇妙。陆奕手下的一个兄弟,看上了美院一名女学生,成天跑到人家学校门口去等着,见人出来就言语轻挑地骚扰,有几次还跟踪到了人家家里楼下,吓得人家一家人把门锁得紧紧的,一整天不敢出门。
那名女学生有个邻居,绰号老鬼,正好是在苏家手下做事的。老鬼跟苏家人一样,看不起街头打架的小混混,可他毕竟也是在道上混的,凡事讲究一个正义,最见不得的就是这种欺男霸女的勾当。
某日陆家的小混混又跟踪女学生到楼下,说了几句后开始动手动脚,正巧老鬼从楼上下来,见此情景,抡起地上的石头就朝混混砸过去,当场混混脑袋就多了个血窟窿,在医院里缝了十多针,躺了大半个月才勉强见好。
这以后,陆家和老鬼的梁子就结下了。那混混回去,在陆奕面前添油加醋把事情说了,避重就轻,把过错都推到老鬼身上,陆奕当然咽不下这口气,原本就觉得苏家狗眼看人低,这下更是把心头的不快都爆发了出来。陆奕亲自带着人去找老鬼算账。
事有凑巧,那天老鬼为着苏家的事出城,压根没在家。陆奕扑了个空,更是恨得牙痒。他这样兴师动众的,在道上都闹开了,面子上过不去,只能向苏家宣战。苏家也不含糊,一口应了下来。
苏家当时的当家,苏策他爸,苏翔和陆奕各自带齐人马,在广场上进行了一场厮杀。双方都损失惨重,血染红了大半个城市。
决战最终以陆家惨败告终,陆奕梗着脖子,默默带着人撤了。临走前他向苏家保证过,不再找老鬼的麻烦。但他手下闹事的那混混咽不下这口气,背着陆奕,找了几个弟兄连夜在老鬼家门口放了把火。
老鬼烧成重伤。
那晚刚好刮大风,风把火吹向别的方向,大火烧了半条街,十死九伤,成为解放以后,该市规模最大的一场火灾。
苏家连夜把老鬼转移,送回四川老家。苏家与陆家,在明面上正式撕破脸。苏家截了陆家几宗大生意,陆奕在沿海被逼得几乎走投无路,开始将势力转向西南,他收购了一些泰国和缅甸的工厂,向国内贩卖毒品和玉石。一次偶然的机会,陆奕在成都与买家碰头,再遇老鬼。
陆奕很快摸清了老鬼的情况,威逼利诱,甚至以老鬼的家人进行要胁,从老鬼的口中套出苏家的动向。此时的陆奕对苏家已经不再心存畏惧,他损失了人、损失了义、损失了钱……这些都是拜苏家所赐。而他也因祸得福,在西南站稳了脚跟,并且开拓了自己的势力。就在道上的影响力而言,陆奕渐渐也晋升到可以与苏家平起平坐的位置,陆奕开始反击。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利用老鬼,一把火烧了我家一幢宅子。”苏少爷轻描淡写地说,“其实那时我才几岁,连陆奕的面都没见过。陆奕如今在这船上,处处跟我过不去,其实也不是针对我个人,是针对整个苏家。苏陆两家的仇恨,在十多年来就没消停过,就像滚雪球似的,越积越多,除非你死我活,否则绝没有停止的时候。”
“那……老鬼呢?”李逆鳞问。
“死了。早死了。”苏少爷看着李逆鳞,半晌后打了个哈欠,说,“天都快亮了,先睡觉!天亮以后,媳妇儿,你去捕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