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三听到说话声,吓了一大跳,慌道:“唐大叔,怎么办?”唐仁道:“只能听天由命了。”心想:“我受伤的原因,郭三最清楚不过,让官府知道也无妨,盘问几日便会没事。唉,只是如此一来,定会引起官府的怀疑,今后不便行事了。”郭三不知唐仁心中所想,但见他神色自若,冷眼看着叶连,忙又问:“唐大叔,叶大哥的身上怎会有血?”唐仁道:“我帮他敷了药,又换上一件干净衣服。”郭三放下心来,她原以为唐仁又和叶连打架了,谁知不仅没打,反倒帮叶连换了衣服。
这时叶连仍在昏睡,洞外的说话声却越来越近了。郭三心想:“这山洞虽然隐蔽,但若离得稍近一些,仍能看到洞口,况且我来回进出,踩了不少脚印。”暗自盘算一阵,心中已有主意,走出山洞,听到说话声来自东边,忙跑了过去,快进入树林时,又放缓了脚步,装作若其事的样子。
过了片刻,林中走出两人,都穿着捕快的衣服。郭三哼着儿歌,蹦蹦跳跳地跑了过去,心里却有些惭愧,总觉得自己在窝藏敌人,做了一件有损于国家之事。
忽听一人说道:“咦?这里怎有一个小姑娘?”郭三抬头一看,只见说话那人年约二十出头,身材高大,只是略显消瘦。在他的身旁站了另一人,大约四十余岁,颔下留有缕黑须,装束稍异,想必就是那位“刑捕头”了。郭三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二人不语。那年轻捕快问道:“小姑娘,你在这里做甚么?”郭三道:“我正要回家。”
刑捕头四下瞧了几眼,问郭三道:“这里只有你一人么?”郭三奇道:“怎会只我一人?还有另外两个人呢。”那年青捕快“嗖”地抽出一柄大刀,急问:“那两人在哪?”郭三道:“在我眼前啊,就是你们两个。”刑捕头瞪了那年青捕快一眼,责备道:“小七,我说过多少次,遇事不要慌张,你怎还沉不住气?”那被唤作“小七”的捕快挠了挠头,老大不好意思,讪讪笑道:“师父,我就是有些心急。”
刑捕头转过身来,问郭三道:“小丫头,近几日间,你可曾见过陌生人?”郭三问道:“怎样才算陌生人呢?”刑捕头笑道:“就是你从没见过的。”郭三又问:“如果我知道一个人的名字,譬如教书的吴先生,教琴的绿竹姐,卖糖人的唐大叔,他们算不算陌生人?”刑捕头道:“知道名字,当然不算了。”郭三道:“嗯,那我就没见过陌生人。”心想:“大宋官府在办案,我可不能说谎。叶大哥的名字叫作‘叶连’,我是知道的,他自然不算陌生人。”
小七看着山洞的方向,说道:“师父,我去那边瞧瞧。”刑捕头道:“好,快去快回。”郭三大吃一惊,念头急转,叫了一声:“哎呀!”小七闻言一怔,问:“怎么?”郭三道:“我想起来了!”小七道:“想起甚么了?”郭三道:“就在南河边!那天我掉进河里,是您救我上岸的吧?”说罢,向东走了十余步,指着南河的方向。
小七跟了过来,顺着郭三的手势一看,果然见前方有一条河流,正是大宋的疆界,问道:“你掉进河里?甚么时候?”郭三道:“唉,这事说来话长。那一天,我在河边玩耍,也不知怎么地,脚下突然一滑……”她边走边说,等讲到吴学究抱她回安养院,已将二人带离山洞百余丈,心想:“我可一句谎话也没说,只管自走自路;你们听得好奇,跟着过来,却不关我的事了。”
正在这时,前方有人问道:“可有甚么异常?”郭三注目一瞧,说话那人竟然是胡都头。
刑捕头道:“没异常,只有一个小丫头,在山下玩耍。”胡都头笑道:“这是安养院的郭三。”蹲在郭三身旁,问她:“你又想去河边么?”郭三道:“才不去呢,我上次差点被淹死。”胡都头道:“嗯,这就对了。”
刑捕头和小七听到二人的对话,相互看了一眼,均想:“这丫头倒没说谎,她确实掉进过河里。”
郭三问道:“胡都头,您在抓坏人么?”胡都头道:“是好是坏,还未可知。几日前,有人看到十余骑越过南河,在此停留了半个时辰。知县派我前来查探。”说到这时,突然一愣,心想:“郭三只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我对她讲这些做甚?”匆匆交待了数句,让郭三别再贪玩,赶快回到安养院。郭三点头应了,向刑捕头挥了挥手,道:“刑大叔,我走啦!”刑捕头笑道:“路上小心。”
郭三走出数十丈,听到身后传来马蹄声,转头一看,只见胡都头骑着战马,众捕快跟在马后,一路小跑,过不多时,便已回到大路上,往府谷县的方向行去。郭三松了一口气,跑回到安养院,往怀中揣了四个冷馒头,再去山洞时,听到唐仁大声地咳嗽。
叶连躺地草垛上,问道:“唐兄,你的伤势如何了?”郭三听他呼唐仁为“唐兄”,喜道:“叶大哥,你们俩义结金兰啦?”叶连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也跟着大声咳了起来。
郭三将馒头递给二人,倒了两碗清水,说道:“你们先吃饭,我要去洗衣服。”唐仁道:“外面风声紧,别去洗衣服了。”郭三听到“风声”二字,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罪犯,只要官府稍有动静,便如惊弓之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