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被甩溅到了狼血,染上了斑红,正往下滴落着。
平时他对于这把胡子,还是很爱护的,可在这时候完全顾不上了,也没有多余的手去把胡子上的血给捋下来。一手持盾,一手持剑,不否认他已经有点老眼昏花,手臂上也多了许多道被狼爪划伤的伤口,可是他不退!
没地方可退,退了就是死!只有向前,向前,才能找出一点生路来。
老鲁卡不知道他杀了多少只狼,他眼睛里面,只剩下了红,耳朵里面,传来的呼救声也越来越弱,越来越少,也从渴求,变成了痛骂。
“老家伙,快来救我们,你个老不死的,快来啊!”
“啊!鲁卡队长,我恨你,我恨你,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
骂声很多,老鲁卡匆匆扫了一眼,发觉有许多狼,已经顺着各处的围墙跳上了低矮的屋顶。等等,那是什么!
冷不防的,老鲁卡的手臂被撕下了一块肉来,他却浑然不觉。因为他看见了,有些屋子,竟然无缘无故的直接塌了下来,而那些倒在废墟中的人,被群狼扑上去噬咬而死。
“魔狼?”老鲁卡面色变得惨白,有一部分是因为失血,还有一部分是被事实给震惊到了。
内心一阵冰凉,可老鲁卡还是把心神和目光都收了回来,强忍下内心的不安,挥剑砍下了一只扑来野狼的头,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老了,身体再没有年轻时那么强壮了,从开始到现在,已经疲劳无比。唯一的休息时间,还是退进方阵之中,可那也不过才几分钟,他要是不出来,那么方阵就会向乌龟壳一样,迟早会被撕裂开来。
他想,他的失眠应该可以好了吧?起码,今天的话,应该是不用怕睡不下去了,当然,还要活下去才行。
挥剑,杀!提盾,挡!老鲁卡的动作越来越机械,越来越麻木,到最后,他身上的伤也越来越多,从手臂,到大腿,最后到了身体。他很想躺下来,很累,身上很疼,能清晰感受到生命伴随着血液从身体中流失的感觉。
“易你这个小混蛋,老子一生无妻无子,只想收一个徒弟,你不拜我为师就算了,最后还打败我!我…我死不瞑目啊我呸。”吐出一口血沫,老鲁卡骂骂咧咧着,手中的木盾突然崩裂成了一块块的碎木。
他突然想到了易,那个混蛋小子,对于剑的理解比他高了许多倍,在十六岁的时候就接近高级剑士的地步了。要是去投军,靠着那手剑术,混下个军官不是什么难处,只怕将军都有可能。却不管怎么样,死活不肯拜自己为师,来软的,来硬的,都不行。
“我呸,想那个小混蛋干什么!”老鲁卡自嘲着骂了一句,手中的剑止住了挥斩。
他惊讶的发现,周围的狼群不再进攻,而是远远的将他围住了,留下了一块空地。至于身后,那些卫兵们,早已经倒下了,再没有人可以爬起来。只剩下他一个人,也只有他一个人。一个老人,身上染红了血,拿着一把已经砍出缺口来的剑,嘴边还残留着血沫。
“老子又不是母狼,看什么看,看什么看!”老鲁卡骂道。他不管这些狼有没有听懂,会不会听,他此刻就想骂,痛快的骂。
“你们这些畜生,老子要是年轻的时候非把你们全屠光了不可!”
“哈哈!”老鲁卡突然想起了易,伸手抹去了脸上的血,摘下腰间的酒壶,往嘴里面畅快的倒了几口。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战斗,没有那时间喝酒,现在终于可以喝上几口了。
他大笑着,往嘴里面灌着辛辣的酒液,混合着喉间的腥涩,大口往下咽着。胸膛里面有火在燃烧着,身体却越来越冰冷,终于手上再也握不住剑,拿不住酒壶,一起从手中掉落。只是他早已经喝完了最后的一口酒,一滴不剩。
贪婪的舔着嘴角残余的酒水,老鲁卡的笑容越发的张狂而灿烂,皱纹皱集在一起,仿佛一朵盛开的花朵。这样的笑容,他一生中只出现过两次,第一次是打退诺克萨军队时候去了妓院,第二次,就是在这里。唯一的遗憾,就是他快死了。
“看什么看!老子的肉又酸又老又臭,吃了毒死你们!”老鲁卡大声吼着,笑容逐渐消退,几个踉跄,身体倒了下来,结结实实的碰到了地面。
“易那小混蛋,一定会灭了你们这群混蛋杂种的…因为他是小混蛋…啊…”
老鲁卡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最后,悄无声音。映入他眼睛里面的最后一幅图像是另外一双眼睛,一双闪烁着点点星点,迷人,却没有人类感情的眼睛。
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再能说出来。到最后,他的眼睛,是闭着的,没有如他所说的一般死不瞑目。
“嗷呜!”狼啸,从这里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