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高萧萧,不过才十岁余,知道他要去光县上任,便赶着里送行,她朝着王安石笑道:“王大哥,听说光县是个很偏远的地方!那地方穷乡僻壤的,想必这一年,王大哥要在那里呆得难过了!”他听了,只是说道:“萧萧,不管是多荒僻的地方,都自有他美丽的风景!我想,只要我认真寻找,便总能找到!”高萧萧听了这话便笑道:“王大哥,那么你可要答应我,若是你在光县寻到了什么好的东西,可否带回来给我一瞧?”他听了,瞧着她的明媚容颜,一时不禁失了心神, 他承诺道:“好的,我答应你!这光县虽偏僻,可是离那赤壁岩也是不远的了!想必应该有什么奇花异草罢!”高萧萧听了,便笑道:“那,咱们可一言为定!”到了光县,王安石在安顿好自己后,无事时,便就在赤壁岩附近寻找,心中希翼来寻出什么好的东西来,不过这赤壁岩有的花草石块,这汴京城中也是应有尽有。王安石寻了半日,见一如所获,便坐到一块大青石上休息休息,就在朦朦胧胧之时,他陡然地发现青石之下,静静绽开着一种黄色的雏菊,微风袭来,却是满地落英。王安石见了奇妙不已,心想,不如采摘几朵,包好了,寄回去给萧萧,让她好生瞧瞧,这世上也有落瓣的菊花!可是高萧萧见了, 只是想着,这个王大哥是骗人而已,除非让她亲自看看菊花凋零,她才方信!究竟是少年心性,待到了一年之后,王安石从光县回了汴京时,高萧萧偏就把这件事儿给忘得一干二净的了。
现在王安石看着苏轼续上的这两句,心中只是想起了这件往事!耳边听得苏轼的揶揄之声,王安石却越发觉得惆怅无比起来。他看了看苏轼,慢悠悠说道:“子瞻,看来你在这里,倒是乐不思蜀的了!是不是就不想回了汴京去了?”苏轼听了这话,哪里知道他心思,当即学着蜀后主刘禅说道:“此间乐,不思蜀!”王安石听了,便重重说道:“好!子瞻,我看你也是无事可干,不如就去兼这黄州团练节度使做做(相当于低级武装部长),可好?你可先做着,我自会向皇上请命!”苏轼听了,不由苦笑起来,说道:“介甫兄,你这是何意?我不过指出你这菊花诗中的错误而已,你就要这样起来!你这心眼儿也未免太小了些罢!难道我们在这里,还不是难兄难弟么!”王安石看了看苏轼,便幽幽笑道:“子瞻,你以为这世上的菊花都不落瓣么?你没有都一一验证过,就不能这样妄下断言!就好比青苗法,你怎知它就一无是处?”王安石继而又幽幽道:“我想,兴许到了千年之后,这后世的人,会知道他的好处来!”他这样说着,将一双寂寥的眼睛,沉沉看着窗前的丛丛苦竹,心中所求,自是不被人理解。这种痛,是日夜折磨着他的身心。他只觉得,自己便也如那落瓣菊一样,不合时宜,不能从众,看着怪异。
苏轼便笑道:“介甫兄,难道我是说错了么?那么你倒是给我瞧上一瞧,这世上可还有落瓣的菊花?”王安石便将笔好生放回笔筒,口中一字一句道:“子瞻,你如果兼了那团练节度使,自是常常会带了守备之兵,去那赤壁岩附近的空旷之地,操练一番的!到了那里,你便就会知道,那赤壁岩下第三道岩坎上的菊花,究竟被风吹落,是个什么样儿了!”苏轼听了,便将不悦之心丢过,口中说道:“是么?”可是他又觉得王安石此话多半也是在诓他,不过是要他多做些事情罢了!因此苏轼有道:“介甫兄,我希望你不会是在骗我!我知道,我和萧萧也是走得很近,你自是看在眼里,心里不舒服!何况,我和你政见不同,还给太皇太后上了要废除青苗法的奏章!这些,朝中好些人都知道,我想你从京口回来,也是知晓的了!可是介甫兄,我和你也算认识多年,你不能公报私仇哇!我们这都远离政治中心汴京了,你不会想着,还要给我小鞋儿穿罢!”苏轼说着说着,倒是变得激动了。
王安石听了他说完,只是说道:“子瞻,你难道不想在这黄州做些事情么?这远离政治中心又怎样?若是一生都不能回了汴京,莫非就要在此平庸度过么?只要心中存了进取之心,我觉得,这人在哪里,都是一样的!”苏轼听了,苦笑道:“介甫兄,你自是说的比唱的好听!可是这房中的谁都能看出来,你一天到晚,都是冷着眼,一副苦囊脸!不要告诉我,此刻,你的心中正想着谁!”苏轼却是直白说道。王安石听了,便道:“子瞻,你何苦来问我?你恐怕也是好不到哪里去吧!咱们两个,不过五十步笑一百步而已!”
苏轼听了,心口忽觉得剧痛,他和高萧萧之间,现在已是隔了数千里之远,他的心中忽然深深嫉妒起司马光来,至少现在,他和王安石都远在黄州,只有司马光,仗着是皇上的讲读老师,可以自由出入宫廷,可是正大光明地陪伴在高萧萧左右!想到这儿,苏轼的心就难过的厉害。他心中也清楚地知道,在高萧萧的心中,他是排在司马光和王安石二人后头的!不过,只要高萧萧一日未出宫未嫁人,他总觉得,似乎自己在将来的某一天,兴许能够等得到!可是心在苏轼现在只能是硬着头皮说道:“不过,我虽崇尚自由,可还是知道这人生在世,进取的意义的!你放心,你说的那种菊花,如果世上真有的话,我定会将它给寻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