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微的晨光透着窗棱子照了进来,紫宁阁中虽亮敞,可隔着月色纱幔还是显得屋内有些昏暗。苏亦岚绷紧的心弦凉飕飕,翕动的唇畔一颤一颤,看着那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此时正一脸受惊还有娇憨地躺在栾承昱怀中,想要挪动的双脚很是沉重,硬是没有移动,只是愣愣地盯着里头的一切。
栾承昱似乎有所发觉纱幔之后的隐隐动静,将怀中之人宽慰好轻轻放下,才得空抽开手走上前,掀起纱幔低眸凝视着从自己一进来便瞧见的女子,她纹丝未动,一双剪水双眸蕴着无尽哀怨,似有满腔心事。除了窸窸窣窣发出声响的水晶帘碰撞的声音,殿内很是安静。栾承昱幽暗深邃的冷眸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子,若是旁人见着自己必定早已心中惶恐,可她却很是淡定,不由得漫不经心微眯着双眼仔细凝视,良久才开口问道,“你是谁?为何朕从未在这里见过你?”
见她没有答话,只是直直地注视自己,栾承昱瞧了她一眼,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声音冰若寒潭,“朕的话,你没听见吗?”旋即伸手上前用力捏着她的下颌,鹰隼般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她道,“朕没有耐心等你的回答,你若不说,朕便如你所愿,让你此生永远不可再说一句话,如何?”
话音刚落,他便不知为何心中莫名一震,眼前这张脸似乎在哪里见过,清秀不乏雅丽,但更让他揪心的是那双直视自己的眼睛,她的眼神是那么的熟悉,自己好似看过许多次,可为什么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栾承璟候在一旁,心中很是担忧,索性径直上前抱拳作揖道,“皇上,昨夜微臣驱车离宫,在回王府的路上遇见从青龙帮虎穴逃出的苏妃娘娘,微臣在了结了那些余孽之后本想径直带娘娘回宫,可瞧着娘娘受了很重的惊吓,身上也受了重伤,便擅自做主先行将她带回王府医治,而这个婢女乃是微臣府上的一个丫鬟,生下来便不能说话,故而名唤哑奴,上次皇上在微臣的私宅内曾见过她。昨夜微臣府上央人请来的郎中说娘娘受了刺激,对于许多以前的事都不甚记得,微臣不信。可瞧着娘娘醒来凡事都要哑奴在旁才安心,所以微臣斗胆将这哑奴送进宫伺候娘娘,恳请皇上责罚。”
栾承昱闻言才渐渐松开手,原来是个不会说话的奴婢,转身走到栾承璟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此次你救下苏妃功不可没,朕不会忘记。”凝眉掠一眼站在一旁愣愣的哑奴,似是无意脱口直道,“有时候祸从口出,不能说话倒也是件不错的事,哑奴,这个名字不错,往后你便在苏妃身边伺候吧!”
言毕便听着从里间传来的尖叫声,一声声唤着皇上二字,苏亦岚极力抚平情绪望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那个女子,不,是秀儿,她太会演戏了。骗了皇上,骗了整个皇宫的人,更骗了自己!什么梦魇,不过是鱼目混珠骗取人心的小把戏。
望着秀儿死死地攥紧龙袍一角,眼神不时掠向自己,苏亦岚定定地看着她,心中泛起阵阵苦涩。瞅见栾承昱一脸焦急地替她拭去额际的汗珠,苏亦岚只觉着心里空落落,一个劲往下沉去,不过一张与自己长得相似的脸,他竟也没看出破绽吗?
妙雪站在一旁未发一言,一直在观望着眼前这个哑奴。从方才见着皇上,她便是一副满脸凄楚好似受了极大委屈的模样,而且居然胆敢直视皇上没有遮掩,妙雪越想越觉着心中气愤不已。不过一个贱婢,依附着少主竟然也痴心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可惜了就她那样一张千万人潮之中极是平淡的脸,怎么可能勾起皇上的兴趣?这世上果真什么奇事都有,不由得暗暗冷笑几声,走上前横在她前头,将手中的铜盆重重放在她手上吩咐道,“娘娘受了惊吓,正卧在榻上。你本是新来的,许多规矩不懂,我也不该多说什么。只是这紫宁阁里的奴才个个都手脚麻利着,你不能说话这我也不能强求,可你既然来了这就该做你该做的事。”
苏亦岚心中一滞,呆呆地看着妙雪,她也没认出自己,三年的朝夕相处弹指间便灰飞烟灭似的,不由得苦笑连连。妙雪瞅见她仿佛没有听见自己的话,依旧纹丝未动,双手插在腰际,伏在她耳际压低声音道,“你不会说话,难道也听不见吗?还需要本姑娘再说一遍吗?去后院烧壶热水,再给娘娘端来,听见了吗?”
苏亦岚怔了一怔,良久才回过神,视线渐渐转至木兰绣屏之后,栾承昱此刻攥紧的不是自己而是秀儿的手,谆谆叮嘱也不是说给自己听,心间沁出的凉意寒森森。这些日子以来她设想了许多次与他重逢相聚的时刻,却唯独没有料想会是这样一幕。
她有些后悔了,扫一眼站在身后的栾承璟,回想起昏迷之前他对自己说的话,或许他是对的,栾承昱念念不忘的不过是那一张脸。望一眼抱在怀中的铜盆,坠入深渊之底的心已经麻木了,强迫着绽出笑颜,矮身作揖后便快步离去。
走出紫宁阁,将雕花木门轻轻掩上。豆大的泪珠转身那一瞬便缓缓从两腮之际流下,杂着苦涩,和着无助,伴着凄凉。太多的委屈就这样措手不及地接踵而至,迎着扑鼻而来的冷风,苏亦岚浑身有些发抖,抬头望着那有些灰白的天色,终于明白什么是欲哭无言。这四合宫墙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