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将至,苏亦岚才缓缓行至建华宫,望一眼巍峨帝苑,心中一沉,不由得深深吸口气。正走到书房门外,便见着小李子臂挽拂尘推开书房的门走了出来,妙雪忙上前招手示意。小李子见是苏亦岚便满脸堆笑地快步走近,弓着身子作揖道,“见过娘娘,不知娘娘来这所为何事?”
妙雪性子一急,抱怨道,“哟,亏你还是皇上身边的近侍,竟也看不出来吗?我家主子来这里还能为甚,当然是关心皇上。”顺势将手中的红木食盒微微提起,指着道,“这些日子娘娘一直卧病不起,皇上忙完朝政之事却还不忘却娘娘,时常来紫宁阁探看娘娘。如今娘娘身子好了,听闻皇上为了西北战事一直食不知味,正好赶上午膳之前的时间,亲自下了小厨房给皇上做了些吃食。”
小李子听毕拂尘一挥,笑盈盈道,“奴才怎会忘了娘娘的提携之恩,最近后宫滋生事端,西北战事也处于僵持状态,皇上心中焦虑时常没有胃口,如今见了娘娘这番心意,定会圣心大悦,”只是突然心中一滞,掠一眼紧锁的雕花木门,有些支支吾吾道,“只是,只是。”妙雪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色道,“只是什么,你是舌头打结了吗?干事不灵活也就罢了,怎么今日一句话也说的如此断断续续,本姑娘倒真是怀疑当初你是怎么能当上御前大太监的。”
苏亦岚看着小李子一脸难色,不由得抬眸望着那朱红雕花木门,微翘的睫毛颤动着,清丽的眸子闪过一丝亮色,果然不一会儿便听着从里头传来夹着愤怒的声音,顷刻又闻着哐啷几声,似乎里头有人在摔东西。
妙雪眸中露着惊讶,难道是皇上龙颜大怒吗?到底是为了什么?小李子将红樱官帽系好,低头许久才道,“太后她老人家一刻钟前便来了建华宫,来的时候虽是一脸的风轻云淡,可奴才一眼就瞧出了太后怒气不解。才说了一会话,便与皇上发生了争执,眼下娘娘若是陡然进去,只怕又会火上浇油。”
妙雪啐了一口,伸手朝他胸口狠狠戳了一下道,“你这奴才,不知恩图报也就罢了,方才竟还对我家主子出言不讳,看我今日不撕了你的嘴。”小李子见妙雪这副怒气冲天的架势,眉头紧蹙,无奈地望一眼苏亦岚求助。
苏亦岚静静地站着,没有仔细听他二人的对话,倒是集中注意力想要听清楚从里间传来有些模糊的声音说的到底是什么。瞧着小李子一个劲地盯着自己,苏亦岚心中一凝,千万不可被他看出破绽,微风拂过,吹起了两鬓低垂的秀发,有些凌乱,苏亦岚立马伸手理顺,旋即唇畔逸出笑道,“妙雪,不得无礼。太后是皇上的母后,他们母子二人有什么贴心的话要说,我们只管在外头候着便是了。太后本就介怀我的模样,此刻进去只怕愈发会激怒太后。小李子当差也不易,你也别难为他了。”妙雪不再言语相逼,小李子感激地睇了个眼色给苏亦岚,双手不住地抱拳谢着。
苏亦岚微微颔首点头,却不由得在心中重新打量小李子。三年前他为太后所震慑,不敢将自己就是听雨轩中的陌生女子一事据实禀告栾承昱,故而被贬杂役司,一晃三年多。端午之日,再遇着他,自己在皇上面前替他说好话,让皇上重新重用他,本想收买他为己所用,却发现现实与自己所想有出入。他虽是贪生怕死之辈,却又对栾承昱极是忠心,倒真是让人有些捉摸不透。好在自己的用意,小李子完全不知,留着他在栾承昱身边亦未尝不可,至少他如今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而不是一味惧怕。不过,苏亦岚看着一脸笑意的小李子,心中总有个地方好似揪着一般,又说不出是哪里。
蓦地雕花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倪太后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口中好似还在嘟囔着什么,待看清楚空地上站着的人是苏亦岚,嘴角蕴着讥笑。扬着脸轻蔑地扫一眼苏亦岚,倪太后在竹香的搀扶下徐徐走下书房前短短的石阶,待距苏亦岚只有两步之遥时,忽然招手一挥,竹香便下意识地松开了手。妙雪迎着那锐利的凤眸不由得低着头,身子骨不听使唤地竟也往后退了几步。
苏亦岚从容地抬眸笑着,躬身作揖道,“太后若有话对臣妾说,臣妾改日定当去凤仪宫拜见,太后旧疾才愈,臣妾担忧太后的凤体安康,不敢劳烦太后站在这毒日头之下教训臣妾。”
倪太后听毕哈哈大笑,眸中冷冽瞪一眼苏亦岚道,“哀家旧疾是否痊愈,不需要你操心。哀家只知道大白日遇着你,哀家的病势只会愈发严重。教训你,你倒有自知之明。今日在这里,哀家也不妨告诉你,哀家前来建华宫的目的便是替皇后求情,以免这后宫之中有人意图不轨,想要雀占鸠巢。只要汐儿还在,那后位便是她的,不管她曾对哀家做了什么错事,没有人能够撼动她的皇后之位,哀家只认同她才是我芜国之后。”
苏亦岚唇畔绽出粲然若银莲之笑,她这番话与其说是说给自己听的,倒不如说是说给她自己听的。矮身恭送倪太后离去,苏亦岚低垂的眸子缓缓抬起,这个妇人真是处处针对自己。皇后之位归属于谁,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况且自己本就不需要她认同。她所不愿的,正是自己所想要的,苏亦岚唇角一勾,西北战事临近尾声,自己不可再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