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纱窗下,金猊兽首香炉中青木香正燃着,一缕缕白烟缭绕,袅袅沉浮。一觉醒来,苏亦岚起身坐在沉香卧榻之上,揉着有些惺忪的睡眼,透过低垂在地的月色纱幔望一眼外头,那石榴花愈发鲜红了,恰似一团燃着的火焰。
唤了一声无人搭理,苏亦岚才知道妙雪打探消息还未回来,便自己走下沉香木塌,径直将月色纱幔挂在左右两边的玉钩上,旋即挑起帘子端坐在镶嵌着宝石的镂花梳妆台前,顺手拿起象牙梳篦轻轻梳着如瀑长发,状似无意掠一眼紫檀木兰花纹小木匣,大婚之夜赏赐的并蒂芍药花步摇有些扎眼的躺在盒中。
即便旁人如何歆羡自己受了这种赏赐,苏亦岚脸上堆着笑心里却是苦涩,摸一摸空落落被盘起的发髻,从前自己总爱将那只白玉嵌珠翠花簪别在秀发间,也许娘亲曾经也和自己一样。但是一切都不一样了,自己竟连那支玉簪都没能守住,差点还眼睁睁看着倪太后将它损坏,不由得眸中含着恨意咬着唇角,直勾勾地盯着铜镜中的自己。握着梳篦的手下意识地紧紧攥住,全然没发觉那又细又硬的梳齿已经刺破了柔软的手指,殷红的血珠不断渗出。
蓦然间一阵隐隐的痛才袭来,刺骨般,苏亦岚禁不住痛得发出了几声。看着白皙的手指一直涌着血珠,欲起身找来纱布将伤口缠上,却不知何时自己受伤的手指已经被栾承昱心疼地紧紧握着。
栾承昱早已取来纱布替她缠绕在流着血的手指上,视线一直没移开,良久才抬眸温声嗔道,“怎么这样不小心?”苏亦岚看着他如此着急的模样,如此之近,就在眼前,还有那熟悉的味道,从他的衣袖间逸出,竟一时半会没有接话只是愣愣盯着他看,剑眉星目,高挺的鼻,还有那双时而透着深邃时而蕴着温柔的眸子。
栾承昱见她没有回答自己,随即仰头正对上她清澈若春水的眸子,荧荧闪着亮光,不由得嘴角露出一抹好看的弧度道,“原来朕这张英俊潇洒的脸庞,竟让你看得如此入迷。”不由得贴着她的脸庞笑道,“朕就让你看个够,不叫你失望。”
苏亦岚听毕脸上顿时绯红如霞,扭过身子捂着有些发烫的脸颊,娇声道,“听闻西北战事正在紧要关头,皇上此刻不在书房里与大臣们商议战事,却在这里打趣臣妾,耍起了嘴皮子。”
栾承昱轻轻扳过她的身子,表情略显得沉重,旋即恢复了方才的淡然,想握紧她的手却又怕触痛伤口,只是轻轻握着她的手道,“芜国与摩格开战已经一月多,虽听着前线不时传来捷报,但朕夜里还是睡不踏实,毕竟摩格不容小觑,然朕还是相信芜国的将士,相信他们必定会打败摩格。战事快到决战之际,朕也想让自己绷着的心放松下,不知不觉便来到了这里。也只有来你这里,才能让朕觉着清静些,朕才不觉着累。”
苏亦岚瞧着他的眼神是那么真挚,竟心中一凝。曾有那么一瞬她脑中闪过那么一个念头,若他不是皇上而只是一个寻常男子,或许自己便会将真心倾诸于他,而不是戴着面具在他面前。强忍着哽咽,低下头道,“皇上,臣妾不过一个寻常女子,不值得皇上如此。”
栾承昱紧握着苏亦岚未受伤的左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脸庞上,旋即朝着她的手背长长地吻了一口,深情地望着她温声道,“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思之如狂。”苏亦岚眸中止不住地湿润,有些错愕的看着栾承昱,眼前这个男子总是如此真挚地说着这些话,她竟有些迷迷糊糊了,脱口直道,“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话音刚落便被自己方才的话吓了一跳,他是仇人之子,自己复仇之路上的棋子,她怎能为他几句话就动容。
栾承昱会心而笑,起身将她揽入自己的怀中,轻抚着那温软的肩膀清声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苏亦岚闻言,泪水终于夺眶而出,这话栾承璟曾经含情脉脉地对自己说过,只不过那个誓言被他亲手毁灭了,而且万劫不复。如今栾承昱对自己说出这番话,她却不知为何心中只是莫名地打着战栗。曾经她有过无数的希冀,但是那些希冀全随着栾承璟的懦弱一同埋葬了。
听着栾承昱重复着那句誓言,苏亦岚清泪四溢,心口好似被人撕扯一般,眼前这个男人,即便他待自己如何好,她也不能去爱了,双手不由得紧紧抓紧他的衣襟,越抓越紧。栾承昱觉察到她情绪有些波动,但以为她是过于激动,便松开她的身子,轻轻拉起她的手道,“你的手可不能再受伤了,要不然朕心中还要牵绊着。”
苏亦岚啜泣着颔首点头,任由栾承昱替自己拭干泪水。栾承昱会心一笑,视线移至梳妆盒内,看着里头各种贵重的首饰头式,不由得剑眉紧锁。苏亦岚微抬臻首,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浅笑道,“皇上总不会对女儿家的东西也感兴趣吧?”
栾承昱爽朗笑着,望着眼前那张皎白玉脸,若远山的柳眉,将那双星眸衬得越发如春水般清澈,饶是惹人怜爱,从腰际的香袋中取着什么东西。苏亦岚定睛看着,待到看着他取出那物,纵是强忍着却还是免不了心中一震,美眸紧紧盯着那支曾经伴随娘亲数十载亦跟随自己许多年的玉簪,樱唇紧抿,旋即抚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