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
熹微的晨光下,照见疲累不堪裹在重甲中的徵羽伏在毫无生机的楚云齐身上入眠。
蓦然,徵羽从睡梦里醒来,感觉到楚云齐的身体渐渐变成尸体般的冰冷,两行热泪又不住地从她发红的眼眶中掉落。
受到昨晚大战震荡而全身骨折也似的徵羽哭了好一会儿,恢复了安静,就保持着头枕着楚云齐胸口的姿势,自语呢喃:“左飞救我,是因为我们本就是伙伴。你跟我才认识不到一天,为何也要拼命的救我呢?……看来你是回答不了我了,我还是到另一个世界去了再问你吧……”
饥饿、疲累至极的徵羽闭目,静待死亡。
风中忽然有铃声。
一只马队,马上骑士皆是穿着粗麻布的朴素服饰,颈项上挂着铃铛的马儿们都是目含精光的良驹。稍有见识者更能瞧出这些马的灵气,这种坐骑能随时在毫无赘肉健美的腹侧生出一对玄光羽翼,可翔于九天,世之龙驹,号为“天马”。
群马放开四蹄,奔踏如风。
聆听见人马声的徵羽睁开眼,怀着希望喊叫道:“救命,救命啊……”然而声音无力,完全传不开去。只能眼睁睁听着踢踏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
正当徵羽将要放弃之时,原本那疾驰而去的马队却是返回了过来。
马上骑士皆是女子,其中一名年轻女子疑惑道:“姥姥,这里真会有人么?可别耽误了路程。”
年纪最大脸皮如橘子的老妪策马先驱,走在最前头,踏过一片明显被践踏过而倒伏的草地,便见到了躺在地上的两个人,立时脱口惊呼:“是谷主!”
她们,正是碧野宗派出的,前后十八队人马,踏遍落日草原每一个角落,都要找回谷主。
碧野宗第一把手,循旧例而尊为谷主。年轻的第一药师徵羽,继任谷主已经三年。
“谷主!”马背上的骑士纷纷下马,随着驼背的老妪而下马深入草里。
驼背的殷姥姥人高马大,将徵羽抱在怀中时,徵羽已经昏迷过去。另外有几名女子去看了看楚云齐的情况,已气绝多时,本着医者的仁心,忙活着正为楚云齐就地掘坑掩埋尸体。
殷姥姥从马背上摘下一只鹿皮囊,将其中的马奶酒灌入年少的谷主嘴里,并从贴身的衣囊里掏出一只瓷瓶,取出三粒“归元丹”,喂徵羽服下。
徵羽很快就苏醒过来,见到殷姥姥那对他人严厉而只对自己慈祥的熟悉面孔,虚弱地唤了一声“姥姥”,然后就像是丢了什么东西似的,急着道:“楚云齐呢?……跟我一起的那个人在哪里?”身体远未复原,急着说了几句话就已经上气不接下气。
殷姥姥抱着不能动弹的小谷主走到那个为楚云齐构建的简单墓穴旁边。两名妙龄女子已掘好了坑洞,将楚云齐平放在里面,正在往他身上覆土,大半身都已在土里,只有胸口以上的部分仍在外面。
“不要埋了,不要……咳……”由于太过心急,徵羽不住咳嗽,脸上浮现病态的殷红,断断续续道,“他不会死……我要救他……”
殷姥姥怜爱地望向徵羽,那张稚嫩的脸上满是憔悴和关怀,另外有一种激动是心地善良的谷主从未出现过的。思量这名男子在谷主心里的重要性,殷姥姥不愿小谷主过度伤心,挥手道:“将他抬回去。”
碧野宗,七圣地的天修圣地。
所谓天修,内修生气,外绝死机,是三千大道中最易证长生的途径。天道不仁,但人间有情,医者仁心,碧野宗向来以救人为己任。门人弟子极少外出,整个门派都隐于北俱芦洲的落日草原上,一般只为草原上的游牧居民们治病,另外就是一些修行者或是重伤或是病危慕名而来寻求救治。
从不图名利不图回报这方面来说,碧野宗比道教圣地龙虎山更为避世。
草原上有一处巨大的谷地,那里地下有着作为整片落日草原命脉的地下暖流,因此四季如春。亭台楼阁建筑复古朴实,多是顺应自然地势而造,将人工的修饰降到最低。
楼阁其中垂危病室名为“二竖斋”。这名字也有考究,“竖子”是骂人的话,“二竖”则是指病魔,尤其指顽疾。
斋内一百零八房,鳞次栉比。现在空余一百零七房,从“七伤”走廊数过来的第一间房内,安置着那个被公认为已经死亡的楚云齐。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模样好看不到哪里去的家伙,竟然令谷主耗费了三粒碧野宗十年才能产出一粒的续命丸,并给他用上了北海海底开采的奇珍寒玉床,在房间死侧挖掘灵泉将落日草原命脉之气导入房间内,并日夜派十三名纯阴处子看守。
花费的代价,远比救活一个人能换取的利益大得多。尽管别有心思的很多人都对此举有意见,但谁也不敢明白地表示出异议。毕竟现在的谷主是徵羽,她喜欢做什么,只好由着她去闹腾。
“我一定要救他!”做好一切维持楚云齐现在状态的措施后,二八年华的徵羽只认真地说了一句话,随即就进入了二天阁中,废寝忘食地查阅典籍,寻找救治楚云齐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