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瓷的杯盏胡乱地摔在床头,楚云齐睡得昏沉,眉宇间的愁丝如化不开的浓墨。
青青皱着眉头,收拾干净楚云齐吐得一塌糊涂的房间,然后将沾了冰水的毛巾敷在楚云齐发烫的额头上,悄立床头,痴痴望着楚云齐病酒憔悴的面庞。
“既然你已做出了取舍,我也该做出取舍了。醒来时别太惊讶哦。”
青青轻轻一吻楚云齐的额头,而后将右手衣袖卷起,完全展露出粉白手腕上象征玲珑洞天洞主身份的那只手镯。
暗银色的手环,圆周等间距处有三个呈金的凸起,是雕工精细的三只观音像,虽然整个像都不足半寸,但观音的每个细节每处线条都雕琢细致,栩栩如生。
闭上双目,长长的睫毛颤动如柳,青青虔诚祝祷:“法水青杨露,慈恩紫竹风。”
其中一只观音像,发出庄严佛光,从内部分离出一颗佛舍利模样的物事,自动灌入了楚云齐口中,一粒金色光辉流过喉头,在楚云齐肚子里游转几圈,便彻底消失。
而施法的青青,却是脸色苍白,紧咬着下唇,痛苦地蹲下,蜷缩着身子,轻颤如鸣瑟。
过了半晌,似乎痛苦缓解了些,青青才起身,颤巍巍用房间的纸笔留下一张白绢字条,旋即颤颤离去,病态纤纤,如狂风里零落的残红。
……
楚云齐睁开眼,浑身充满了一种错觉,似乎昔日失去的一切力量重新回到了身上,那种由内而外、蓬勃而生的气机如此真切,证明这绝非梦境。
赶紧沉入识海,向仙子讨教:“仙女姐姐,怎么回事,一觉醒来,我竟似已回到了当初渡劫四次的实力?”
“是青青这傻姑娘,动用观音手镯的禁忌之术使你暂时重获力量。她给你留了一张字条,自己看去。”显然莲花仙子对楚云齐睡着时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语气充满唏嘘,似乎也不愿意说得太多。
“青青……”
楚云齐跳下床来,拾起桌面上蜡台压着的一卷白绢。
沾染红蜡之泪的白绢上的字迹有些潦草:
我以观音手镯借你力量,望君速战速决。若君战死,今夜即是永诀。青青字。
“傻丫头。”楚云齐含着爱怜神色自语着,“决战之期你选择悄然离去,是为了不给我增加负担吧?”
很快地,楚云齐心境完全平和下来,如同三千世界瀚海恒沙的寂寂一粒,心如明镜。
走出客栈,外面的天空却是灰蒙蒙一片,**不降,浓厚的乌云格外压抑。
楚云齐双手各捧一坛酒,离开州城,颀长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大山之中。
天屏山连绵数里,最高处的两峰如同被巨剑削砍形成陡峭宽阔的大峡口,使得双峰如同两扇似开似闭的大门,这便是天屏山另一个名字“天门山”的得名之故。
山上有紫竹,道骨仙风。
竹林外,如雪的身影笔直站立,如同万千紫竹中的寻常一只。寒露已经湿透了白玉京的衣袂,但他却浑然未觉,纹丝不动。
昨夜起他便已等在这里,他知道楚云齐不会失约,他这一生也从不会让别人久等。
所以他等着楚云齐。
一只蚂蚁大小的黑点出现在视野,移动甚快,几个呼吸间捧着酒壶的楚云齐便已来到跟前。
“看来你跟昨天已不同,总算不会令我失望。”白玉京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敏锐地感觉到楚云齐充沛的气机。
“如果我赢了你,你不必死。你赢了我的话,我却必须死。所以我不得不做好十足准备。”楚云齐毫不拘泥,就地盘膝坐下,拍开两坛酒的封泥,登时一股**的酒气便扑入鼻中,“人生得意须尽欢,人生失意须寻欢。不管尽欢还是寻欢,酒可是少不了的好东西。有没有兴趣先陪我喝上几口?”
“好。”白玉京没有丝毫犹豫便一口答应,但依旧站得笔直,手掌朝下一番,一坛酒便飞入了他手里,仰头便饮,咕嘟咕嘟,倒酒一般,刀子一般的烈酒,竟是一饮而尽。
虽然性格内敛而孤僻,但做起事来,白玉京从不拖泥带水。
“看来你已不是当年那个沾酒就醉的玉京了。”楚云齐慨然,将酒坛往上一抛,那酒坛在半空里悬浮着,开口向下,一股略微昏浊的黄酒倾泻而下,稳稳接在楚云齐张大的嘴里。
烈酒如刀子一般,够劲儿。
犹记得,多年前的烧刀子,也是这般滋味吧。
彼时少年,趁着夜半无人,逃离工地,在最便宜的路边酒肆胡乱地划拳喝酒,互吐衷肠。
“玉京,你长大后想要做什么?”
“出人头地!”质朴的少年从小就有一股呆劲,一条路走到黑从不回头,“云齐,你呢,有什么梦想?”
“衣貂裘,骑名马,佩宝剑,射大雕。穷则独善其身,富则妻妾成群。”少年的楚云齐,便是这种油滑腔调,然而轻浮辞藻中,也不缺少应有的男儿豪气。
“你杀人总有理由的,赵灵峰以及吕春秋等人,你说说看,为何该死?”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