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脚石!”
温元象沉吟片刻,轻声道:“大道不同,不相为谋。”
祖寿年饮尽壶中酒,抚掌大笑道:“去休,去休,我本山上一武夫,这一生使剑的见过李纯阳,修道的看过林元初,杀过妖魔,屠得仙人,祖寿年,不负此生!”
温元象轻声问道:“当真不负?当真不悔?”
祖寿年望着浮山云卷,眼前光影闪动,如同走马观花,悠悠五百载岁月就此恍然走过,当年只求长生,熬炼体魄,一心要以武证道,江山风景都视而不见,如今才知道山河壮阔,可惜未曾多看一眼,倒还真是遗憾,“生生死死,管那么多作甚!一壶酒作伴,还有认识半辈子的老对头送行,足够了!”
祖寿年闭目大笑道:“大道仙人,一坨****!哈哈哈,昆仑不就我,我不就昆仑!”
气态威猛的老人笑声响彻云海,四周云海轰然荡开,笑声逐渐低落,渐至无声,这位一生可谓无匹的武夫,已经气息断绝。
温元象许久后才提起那壶酒,尽数洒在宫殿上,自言自语道:“嘿嘿,这辈子跟你亦敌亦友,认识百余年,相交却不多,临终了才一起喝上一回酒。现在想想,或许真如你所说,勾心斗角,谋划布局,都是挺没意思的事情,一路走好。”
这一日,世间巅峰武夫祖寿年死在真言殿上,不曾兵解,不曾转世。
……
一袭白衣站在悬仙崖上,旭日东升,一线金光从茫茫云海下缓缓浮现,身着文士青衫的琼华宫主走到两鬓霜白的中年人身边,默不作声。
日出东方,紫气升腾,澹台长明轻笑道:“记得以前我不准千炀修行,他在藏书阁不知是看了哪一本书上说每逢日出,吐纳紫气,可以淬炼筋骨,就天天跑到这来,十年里风雨不停,真是倔性子。”
穆清温婉笑道:“你们师徒脾气都差不多,记得当年翁师叔罚你抄剑经,要你把摘星阁里的满屋子的剑经都抄写一遍,结果没想到你把八百多卷孤本剑经都撕了,只抄了一卷李剑祖的《剑气录》,还振振有词对翁师叔说,‘满屋剑经千万字,在我眼中都是庸碌妄言,只有纯阳剑祖可堪一观’,把翁师叔气得不行。”
澹台长明摆手道:“都是年少时的轻狂之言,幸好千炀不像我,心气太高,一旦受挫就再难爬起。”
两鬓已有白发的澹台长明叹息道:“半甲子光景一晃而过,岁月磨人啊。”
穆清看着身旁清逸依旧意气不在的中年人,眼神黯淡,低声道:“求死之人神仙难救,难道师兄真的就甘心就此老死,不在握剑了吗?”
澹台长明洒然笑道:“师妹,你怎么跟韩师弟一样,看不开呢。”
一袭白衣站在高崖上,双手负立道:“生死是世间最难看破的迷障,记得我师傅曾经说过,一生所求无非手中剑,杯中酒,怀中美人和心中大道。当时我很难想象这番潇洒意气的言语是从那个古板老头口中说出来的,后来知道师傅下山的时候比剑输给了吴远山,又败给了李纯阳,然后就再也不提剑了,我觉得很没志气,剑士岂能因为输了一两次比试就不再练剑,所以哪怕师傅安详坐化之后,我都没有想明白。直到下了山,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斗剑搏杀,见过无数天下成名剑士,在浮山自囚的那段时日才想明白,世人眼中所见的剑士风流,是拔剑摧五岳的锋芒无匹,至于收剑膝前横的平和淡然他们是瞧不见的。”
“天下人都说我意气风发,剑道直追李纯阳,可是他们谁知道李纯阳的剑为何能斩化外天魔?真的只是仰仗剑锋锐利,有多少人知道,这位有‘剑祖’之名的风流子此生出剑不过十四次。我自诩平生斗剑未逢敌手,不比李纯阳、公羊子这两位绝世剑仙差上多少,直到在岐鸣山遭逢那场祸事,才明白所谓意气不只是剑气无匹,还要有囊括天下的心胸!江山风流我已看尽,剑道巅峰也曾登顶,怀中伊人已然故去,都说长生逍遥,可是你既已生无可恋,那还要千年寿元何用?!”
穆清怔然出神,世人所求你弃若敝履,长生千年都不能使你心动,果然是心死之人别无所求?!
澹台长明望着云海翻滚,轻声道:“放心师妹,澹台长明岂会老死山中,我在离世之前肯定会让世人再次记得昆仑剑仙手中的那把烛龙!世人可以忘了澹台长明是谁,但却不能不记得剑道的风流意气!”
一轮红日,挣脱茫茫云海,猛然跳入天地。
万道金光,照彻天地。
……
平章城是偌大青州里很不起眼的一座小城,拢共不过几万人,没出过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也没啥入得了眼的观赏风景,不过最近传言青州有妖魔肆虐,不由得让平章城百姓有些提心吊胆,这日子是越来越不太平了。
刚过晌午,老天爷便就转了性子,电闪雷鸣,不久便大雨倾盆,看这一时半会雨也停不了,路边的小商小贩纷纷准备收摊,整座热闹城池顿时陷入难得清静。
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一道人影走入雨幕中,面目儒雅的青年人一手撑伞,一手拎着两枚酒壶,缓步向城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