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之地,曾有一处亡国遗址,一位燕国大儒游历此地,取名叫做悲秋台。
八百年离乱,春秋不太平,让多少读书人悲叹“天下人皆是丧家之犬”,其中诸国征伐,又不知涌现出多少悲凉郁气的诗文。
春秋以前,世间十余座豪阀,诗书传家,钟鸣鼎食,春秋大乱后,豪阀世家皆闻风而动,扶植势力,招兵买马,都想逐鹿天下,登上那张人间尊荣极致的九五宝座。
八百年春秋四分五裂,多少枭雄王侯都在待时而动,等着宰割天下,号令诸侯。
云端上,虚幻身影逐渐凝实形体,是一张眉目清秀的脸庞,眼中死气沉沉,犹如游荡世间不入阴间的孤魂野鬼。
卷着一阵扶摇大风,清秀少年飘飘荡荡的从云端坠向人间,身后紧紧跟随的道袍年轻人也飘然而下,紫衣飘动,好似仙人下凡。
俗世之间,正是秋雨绵绵。
悲秋台上,清秀少年伸出手想去接住点点雨丝,没想到细密秋雨直接从他手中穿过,落在地上,汹涌人流漫过曾经的那处亡国遗址,一眼望不见头的车马人流中,俱是国破家亡之人。
清秀少年走下悲秋台,汇入拥挤人流中,四周匆匆赶路的男女老少对这个突兀至极的清秀少年视而不见,一位捧着大摞书籍的老儒生从他虚幻身躯中穿过,好似疯癫般,大哭大笑,口中念念有词:“丧家之犬,都是丧家之犬啊。”
也许是秋雨绵绵,道路泥泞,悲呼不止的老儒生重重摔在地上,满身泥水,手中视若珍宝的大摞书籍掉落在泥地里,路过行人见着这一幕场景,眼神麻木,如今烽烟四起,征战不断,这种事情,每日不知发生多少次,若是要管哪里管得过来,这样的乱世,连自己都顾不得,又如何顾得了他人?!
这道人数接近十余万的奔逃洪流当中,实在有太多老弱妇孺死在路途中,见得太多,已经看做平常事了。
老儒生仆倒在泥地里,抱着散落一地的书籍,悲恸大哭,无比凄凉。
清秀少年走近老儒生,他扶不了老儒生也捡不起书籍,只得蹲下身来,看着一本散落在地满是泥的诗集,摊开的那一页正好是位亡国诗人的句子。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老儒生坐在地上,不顾满身泥水的狼狈模样,将散落书籍小心捡起,紧紧抱在手中,悲哭道:“君王不仁,社稷不安。天下礼乐崩坏,呜呼哀哉!”
奔逃人流滚滚前行,其中有背井离乡的书生士子,有失散父母的幼年孩童,衣衫褴褛的逃亡难民……这些人不论从前如何满腹才气,富贵一方,如今都成了惶惶不可终日的丧家犬。
国破家亡,八百年春秋,大悲莫过于此。
一名模样生得可爱的孩童逆着人流,穿着一身宽松袍子,小跑着走向坐在泥地的老儒生,干净袍子上溅着了不少泥水。
那名孩童小心翼翼捧着一个青布包裹,递给狼狈不堪的老儒生,老气横秋道:“爷爷,这是干净衣裳和散碎银两,我家先生说了,一国一家兴衰不过常事,国可破家可亡,但读书人心中的浩气风骨不能丢!”
老儒生怔怔无语,眼眶湿润,两声颤抖接过不算很沉的青布包裹,老泪纵横。
孩童似乎是被老人这番作态吓到了,愣在那里,然后轻轻踮起脚,用干净袖子擦去老儒生脸上泪水,柔声道:“爷爷不哭。”
远处一架马车上,有一位清瘦儒生笑着看着孩童,微微点头。
更远处,穿着一身青色道袍的算命相士望着孩童,眼睛眯起,笑容满面。
蹲在旁边的清秀少年看着这一幕,眉头不由得皱起,当他视线转向那位算命相士时,毫无生气的眼中,有了些许波澜。
蓦然间,天地间骤起大风,清秀少年身形飘动,如同云雾般散去,悲秋台上一直注视着清秀少年的道袍年轻人也乘风而起。
这是一心下山的那个少年最开始的地方。
第三关问心,就是走一遍当年的春秋。
接下来他还有很漫长的一段路要走。
……
迎客亭中,安心养神的清溟峰长老出声道:“山下那名少年,已经走进第三座山峰大半个时辰,问心关对他而言当真有这样难过?”
丹崖峰长老叹气道:“万法易得,一道难求。哪怕像你我这样的修道人,心中都有难过的关隘,取舍之间,拿起放下哪有想得那般容易。太上教主为何停留世间世间三百年,可飞升而不飞升,也只是为了圆满自己那颗道心而已。太上教有忘情秘法,斩断尘缘俗情,可忘情之后当真能忘忧?既不能做忘忧天人,那只能当个陆地神仙了。”
白鹿峰长老哼哼两声道:“丹老头,你现在道理倒是越说越多了。无非就是这少年心念执着,不愿放下所执。何必连太上教主那样的人物都扯上去。”
丹崖峰长老没有反驳,低声道:“一念所执,便是迷障。那名少年见着路上有一道墙堵住去路,不去绕开,偏偏一次又一次的想要撞开那堵墙,最后只会落得遍地鳞伤的下场。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