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那场震动西昆仑上下的风波已过去三日,左千炀头回走出他的那座小阁楼,推开门,少年换了身白衬青纹的贴身袍服,眉目依旧是那般清秀,只是眼眸中幽深如水,似是沉思着何种事情。
天还未亮,却也临近黎明,夜色一片朦胧,庭院清幽无人,左千炀走出房间,一手捧书,一手负在身后,信步而行。
三日前的那一场堪称风雷乍起的大风波惊动了西昆仑三位宫主,六位长老,执掌刑律的韩师叔,琼华宫的穆师叔,还有身为青阳宫宫主的师傅,连同几位正在修甲子关的长老,一齐出动,那座许久无人问津的天幽峰登时热闹起来。
韩师叔抱着昏迷不醒的燕国公主先行离去,随后师傅也带着自己回到青阳宫,而穆师叔则和其他几位长老留下来,收拾残局。
至于这场惊动西昆仑的风波,在两位代为统掌宗门的太上长老的调查下,得出是那座八百年前酆都残存宫殿炼制而成的洞天,由于鬼气转化孕育而生出一位魔头所至,幸亏青阳宫宫主神通广大,一剑斩杀了那位正好出世的魔头,才让西昆仑不致于遭受劫难。
那位燕国公主和自己,不过是恰逢魔头出世而被殃及的池鱼,为此两位太上长老还下传下法令,派出修为精深的弟子,严格搜查西昆仑其余九座洞天,并且让善于法阵禁制的长老重新布置洞天中的法禁,以免再出现此事。
以上种种,便是这次风波之后的对策手段,事情在余波过后,宣告落幕,西昆仑难得热闹了三日,便又清静下来。
而置身于风波中的男女两人却有意无意被遗忘,除去对魔头出世的好奇外,剩下的尽是对青阳宫宫主剑道修为的敬仰。
不知觉间,左千炀走到了悬仙崖边,青衣少年如同当年不能修行时一样,坐昆仑观沧海,一眼从崖边望去,云海滔滔,只有少数几座极高的山峰冒出尖尖小角,其余皆藏于云海之下,无法得见。
是不是修行也是这般,只有登顶巅峰之人才能为世人所见,余下之众不过都是前面几人飞升证道的踏脚石?
左千炀怔怔出神,在那日回到青阳宫后,便就一直待在阁楼里,三日不曾出门,不吃不喝,只以补气回元的丹药饱腹,直至今日方才走出阁楼。
三日里,他先是坐照内观,陡然发觉识海中那尊八部天龙连同那位魔头,一起消失不见,原本佛光魔气交杂的识海,如今清净无比,空无一物,这样的变化,让他惊讶、狂喜再到莫名的失落,情绪大起大落,脑中支离破碎的残片又如风雪飘坠,一时间竟让少年有些痴了。
三日中,他看尽那一人一生的过往,也明白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不过就是一场算计与被算计,看谁手段高超,布局巧妙而已。
云海翻滚,潮涨潮落,一如左千炀的心思,起起落落,都说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可他太早的见过了世态炎凉,人世艰苦,山下人说仙家清静且逍遥,一心只要求长生不老就好,但尚未及冠的他,还未曾感受岁月磨人的道理,长生对他而言,还是太过缥缈。
从那场云雾大梦中醒来的他,睁眼见到那座好似被一剑斩开的天幽峰,冲天而起的六道如龙火柱,仙家神通头回深深烙印在心底,不可抹灭!
以前修行不过只是为了闯关下山,现在的左千炀,真切明白了为何千百年来众生是那般渴望踏上修行途,求道飞升?放眼八百年也无几人!长生不死?传说仙人都难以不死!归根结底其实求得还是超脱二字!
谁愿意屈居人下?谁心甘庸碌一生?天地波澜壮阔,俗子岂可看尽,唯有修行求道,才可以玄通无匹,才可以饱览山河,才可以超脱众生!
左千炀眼神澄澈,抚摸眉心中那道细若丝线的印记,笑了笑道:“原来只是为了站的更高一些,看来凡人心中有七情六欲,连仙家也不能免俗。”
左千炀摊开手中拿着的那一卷泛黄古书,掐出一个定字诀,任凭悬仙崖上大风如何呼啸,那卷平放在崖上的古书偏偏连书页都没有翻动一下,他轻轻翻开封皮上连名字都没有写的古书,仔细阅读这卷龙虎山镇山宝典,三部八景二十四神,五脏藏神,日夜存思,呼吸上下如一而除杂念,俗子不通引气法门也可延年益寿,修士窥得玄奥,丹田中筑起一座黄庭楼,《周易》中有言“六为虚极之数,九为阳极之数”,黄庭楼高达九重,非大真人不能登顶阁楼顶。
黄庭经有内外两处心象。外象谕,即日月星辰云霞之象;内象谕,既血肉筋骨脏腑之象。
日月星辰盘踞脑宫,血肉筋骨在乎丹田,左千炀已经登临黄庭三层楼,脑宫中渐有日月星辰化生,演化天地,丹田里血肉脏腑有莹莹灵光萦绕,道教的长生宝典,在此刻,终于显现出几分神妙。
左千炀喃喃道:“肉身百神,护佑加持,大玄通啊!”
身后,澹台长明也不知何时出现,学着左千炀一样盘膝坐下,仔细想来,世间其实也没多少人能像他们这样,端坐昆仑远观沧海,观赏仙家中的风景气象。
师徒两人在高崖上盘坐,白衣温雅,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