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西昆仑十大洞天之一,八百年前残存下来的酆都宫殿,此刻天摇地动,犹如千万人齐齐摇旗呐喊,声如潮,语如雷。
地宫甬道受不住八尊上古魔头散发出来的浓重气焰,砖石崩碎,八尊曾在上古时祸乱世间,由佛陀亲自出手镇压的大魔头仰天怒吼,即使早已坐化千年,身骨血肉已经熔炼成一座佛门重器,可是那股足以撼天动地的凶煞戾气仍旧没有丝毫消减,反而随着老和尚魔门功法的引导勾动,愈发骇人!
老和尚眼中两团鬼火闪动,手中腾起一点星星火种,好似一根灯芯摇曳,青衣少年见到那一点星火,一脸郑重道:“灼烧魂魄的幽冥阴火!你身兼佛门、鬼道、魔功,如今再让你成就这具无上肉身,待你贯通三道,便可稳入重劫仙人,可以称得上是陆地神仙了!”
老和尚一脸平静,又没了刚才那份脚踩八部天龙的狂态,相由心生,真不知这个活了八百年的老和尚到底有几重心相可以变化,“天下事意外者十有二三,大道尚且缺一,足以见得世事难以面面俱到,我不是那可算测天机的术士,只能将事情一件件先行做好,以免到时候徒留悔恨!这八百年我除了枯坐修行,调教几名入得了眼的鬼卒外,就是以自身阴魂孕养这一点专门用以熔炼佛陀金身的幽冥阴火,若再晚上一甲子,我便油尽灯枯消散在天地间,没成想,皇天不负苦心人,还是让我等到了这尊八部天龙!”
老和尚作出庄严宝相,低声念诵一段冗长拗口的经文,声如蝉鸣,细密且烦躁,青衣少年挑了挑眉,两指搭在一起,结出一个道家典籍中常见的清静手印,恍如有一阵清风环绕周身,扫除了因为那段诡异经文搅动识海的不适之感。
老和尚手中摇曳不定的那点碧绿星火,猛然涨大,火势不断上涨,随之老和尚的肉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原本就枯槁如木的身躯愈发干涸,如同一层肉皮包裹着嶙峋骨头,显得极为可怖。
青衣少年眯起那双金黄不似人的眼眸,轻声道:“八百年好不容易凝聚的魂魄身躯,真甘心就这样舍弃?万一这次功归一篑,没了多年的雄厚积累,即使身处鬼气森森的森罗小境你也绝撑不过三日!”
老和尚无动于衷,手中那团碧绿阴火已经不受控制,熊熊火焰成燎天之势,“一朝功成可有千年长生,输了也不过身死魂消的下场,这种赌局哪怕老鬼输了也不怨天尤人!若是老鬼当真有重见天日的一天,一定要去白皇山去看看,告诉那个人他这一生所执所求,无一实现,大雷音寺被天下人踏破,春秋乱世八百年未得太平,他只是一个笑话!哈哈,笑话!”
青衣少年眉心的那枚金色竖痕颤动,他神色凝重,默然不语。
森罗小境中,八尊魔焰滔天的虚影投入那团已化成一座熊熊烘炉的碧绿阴火中,禅唱、魔吼同时响彻这方洞天,犹如左千炀识海中的那幕佛魔对峙!
……
左千炀恍恍惚惚,如坠云雾,周遭迷蒙一片,不见天地,不见日月,一切皆不见,只是下意识的抬步向前走,模糊中,他感受到自己正在步步登高,像是在登山,一步一步拾阶而上。
不知过了多久,那片迷雾散去,左千炀晃晃头,脚下是一级级石阶,抬眼向前望去,不知有几千几万级石阶,不能看见尽头。
山路尽是石阶,一旁是青木古树,一旁是绝壁山崖,日头半沉入云海,夕阳余下的昏黄光线洒入云雾,左千炀眼神变得空洞,静静的在山间石阶上走着,一言不发,他没有看脚下的石阶,云雾中洒下的细碎光线,只是盯着石阶的尽头,仿佛那里有着能够吸引他心神的事物,就像是看着一段再也无法回去的春秋岁月。
蓦地。
马蹄如雨声如雷。
急促密集的马蹄声打破山道的宁静。
左千炀回头看去,驿路上有数十骑疾驰飞奔,清一色赤红如火的甲士,犹如一团汹涌烈火在大地滚动。
道路上的一老一小两人急忙退到路旁,生怕阻挡了这群赤火甲士的去路,这年头,民不与官斗,如果耽搁了不知哪路诸侯旗下的兵爷传递军情,到时候可就真的死的不冤枉了。
年纪小的孩童穿着一身较大的青色道袍,眉眼稚嫩,小声嘟囔道:“北唐定威王的火字营,好大的威风哦!”
一旁低头挥袖拂去飘散灰尘的老道士听到小道士的嘀咕,身子一颤,捂住孩童的嘴巴,低声道:“小祖宗,这话你也敢说出来,要说也得小声点啊,给那些个军爷听到,赏你个十几鞭,还不要了你的命!”
小道士似是鄙视老道士的胆小,十分大气道:“怕个啥子哦,那个出门游历的秦书生不是说过嘛,定威王跟北齐的武侯宇文长恭的龙骧铁骑斗的激烈,哪有空管我们这些升斗小民!”
老道士恼羞成怒,一掌拍在一脸豪气的小道士头上,骂道:“就你聪明,快点走,今天要是走不到东阳城,就得露宿荒野了!”
一老一少絮絮叨叨,往前走去,小道士一路蹦蹦跳跳,随手在路旁折了枯枝,摆出各种高手姿势,一会儿使横扫千军,一会儿用平沙落雁,胡乱挥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