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花骨朵的小小莲花吸纳,原本要等到通玄上品接近真丹时,才会完整开出一朵的长生莲,此时,绽放开来,共有九瓣莲花,色如赤金,四周有几股细小如游蛇的紫气萦绕,呈现紫金相映生辉的绚丽美景。
左千炀服下丹药,坐照内观,目睹莲花由花骨朵怒放成一朵紫金莲,心中由衷浮出喜悦之情,就好像那些勤恳耕作的老农见得田地里的果实成熟,那种收获的愉悦,不言而喻。
自左千炀那日修得一座九重黄庭楼,内息循环往复可达七次大周天,一气浮起七息方坠,这部被道家奉为长生宝典的《黄庭经》与世间多数练气法门不同,世人练气大多是走佛门路数,先壮大肉身,再培养气感,练出窍穴中游走的内息气机,最后从气中求神,炼出一丝神意,此后便是生生不息,气机不绝。
可这部道家宝典的练气法门却是不同,不求壮大养炼内息气机,而是讲究一生万物,专修一气,然后绵绵无穷,据说龙虎山有真人毕生苦修黄庭楼,可一气浮起甲子不坠,与人对敌,哪怕是遇上佛门身具金刚体魄,龙象大力的高僧,都能拼得不分胜负。
佛门中证就金刚体魄的高僧最是难缠,举手投足皆是龙象巨力,周身气机雄浑磅礴,化外天魔都摧撼不破。
八百年前有一位关西大儒,喜好神仙志怪,一生好入名山游,虽自身没有修行根骨,可是心性超脱,见得不少隐于俗世的高人,在古稀之年后撰写了一本《甲子书》,记载多年间的游历见闻,其中最为有趣的是,这位大儒路经西域大佛窟时,曾亲眼见过一位佛门高僧,肤色如金,如同一尊金面佛像。这位形同佛门罗汉的高僧在大佛窟里打扫石像,性情慈悲,当时有一名黑衣魔头自东向西而来,路经之处血流成河,那位高僧不忍魔头作孽,出手拦截,两人大战三天三夜,百里之内可闻雷鸣,雷声轰鸣三日方止,据说最后那名满身煞气的黑衣魔头力竭被擒,被镇压在大佛窟的一尊韦陀菩萨像下。
左千炀不能修行时,最喜欢看这些杂闻游记,就当做话本小说一样,貌似藏书阁的看守老伯也有相同爱好,山下时不时会送上一堆古书残本,并不涉及修行法门,只是一些山下风貌或是大儒著书,都是一些可以开阔眼界的书籍,以前倒是有许多跟左千炀一样做入门修行的弟子常去藏书阁看书,可惜到了修行后面的艰深境界,哪还有时间去看这些不能增长道行,毫无作用的闲书。
左千炀常常想,修行尽头,若只是千年长生,移山倒海,放眼四周无一人相伴左右,世间沧海桑田变化在眼中不过是瞬间光景,那样真的有意思?
反正他觉得没甚趣味,还比不得跟老头子在山下颠沛流离的日子。
这个青衣少年的修行初心本就不是长生成仙,这些在他眼中是很遥远的东西,如同山巅的浮云,看似触手可及,当你伸手想去抓在手心时,却又消散如烟。
走上西昆仑对于山下的众人来说,是一次机缘,抓住就能鱼跃龙门,得到就能成为人上人的仙缘,而下山对左千炀来说,则是一次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机会,虽然将这座人间仙山比作樊笼有点不恰当,可对于左千炀而言,这座清静满是仙气的昆仑高山便是将他锁住的樊笼,他割舍不下山下的那段尘缘,更放心不下那个老是爱唠叨,只会讲大道理的老头子,李剑祖说修得慧剑斩尘缘,他不想斩断这份为数不多带有温暖色彩的尘缘,因为对他而言这是少年时的所有记忆,记得书中看到过有太上教弟子,为求断绝尘缘牵绊,不惜亲手杀掉着了魔障的父母,在左千炀眼中,这种事简直是不可思议!
大道何物?
天道何物?
仙人何物?
只为除却心头迷障俗念,杀死双亲,这修的是仙,可与魔头又有何异?!
如果断情绝性,方能成就仙人。
那左千炀要来何用,修了百年甲子的仙人,最后还不如凡俗一生来的痛快!
本来只是一次服用丹药壮大气血,然后去滴血养剑的小事,却在见到那朵长生莲缓缓绽放后,左千炀思绪开始天马行空,心念又如上次那般,把握不住,一念生出千百念,山下俗世在心头翻滚,如沸水滚荡,常人若是这样便是入魔征兆,心念把持不住,生出杂念,气机浮动,就是走火入魔。
而左千炀却是任由心意如一叶轻舟,随波逐流,意想之中的心魔并未来袭,不知是因为有八部天龙护身还是何种原因,他思绪好似柳絮,风往何处吹,纷乱思绪便往何处去。
忽然间,左千炀有点明白驭剑术中所谓的剑随心念至是何意了,他懵懵懂懂站起身,如同孩童手舞足蹈,喊了声:“起。”
原本拿在手中的精致飞剑,水龙吟,微微颤动一下。
青衣少年耳中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轻鸣。
飞剑脱手而去。
摇摇摆摆,像是初学走路的稚子孩童。
走得东倒西歪。
然后飞出十步距离,跌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