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长明顿了一下,放眼望去,天地辽阔,云烟聚散如涛生浪起,群山峰峦像是一座座海上仙岛,好似千山堆雪,景象雄伟。
“你极情于剑道,其余旁枝末节在你眼中不过旁门小术,观棋师兄修行先秦练气法门,观气之法已通鬼神,可辩天地六气,可见诸象气数,而千炀身上杀伐煞气之盛,堪比北地大魔,宗门上下无一人愿意将其收录门墙,一是不愿沾染因果,二是怕西昆仑再出一个无人可镇压的魔头。”
白苇似是又看见了那个瘦弱无依的孩童,凄声问道:“小师弟心性清静,心有戾气却不沉迷,怎会有如此堪比魔头的凶戾煞气?”
澹台长明轻声答道:“这便就是那尊八部天龙惹下的祸根了。传言大雷音寺有一座浮屠塔林,镇压六道邪魔,其中八部天龙共镇压九十三位凶煞魔头,像是六道魔宗的十方天魔,阴阳教的六邪子,个个都是上古时祸乱天下的大魔,尽数被大雷音寺镇压了。可是与白皇山一战,白皇山山主姜远图一拳打散了八部天龙的形体,九十余魔头得以逃脱,虽然大多被白皇山诛灭,可毕竟也有残余之众逃出生天。”
“就像是五百年前,有一位莲花僧横空出世,此人便是从八部天龙中逃出,他立下八部众,声言‘仙人乃天贼,窃取凡俗气运,搅乱世间太平’春秋八百年乱战不止便是出自九天仙人之手,杀仙求道,入魔成佛这等妄言自是无人理会,可是那僧人有一道玄妙法门,无论是雷法剑术符篆,只要被他看过一遍,他便能将之融汇为一道法印,这般贯通万法的手段,匪夷所思。他靠着这道法门和佛门度人经义,搅得天下不得安宁,七国伐魏便是此人手笔。”
“可惜他遇见了当时行走天下的李剑祖,据说那僧人与李剑祖斗法三次,次次重伤而逃,最后一次被李剑祖斩杀在珈蓝寺莲花峰上。莲花峰上莲花落,真是可惜啊。”
澹台长明叹息道,也不知是为没有生于五百年前,相逢剑祖李纯阳而可惜,还是为这莲花僧人感到惋惜。
有时候与那些惊才绝艳之人同生一世,是大幸,也是大不幸!
正如五百年前的春秋剑阁阁主吴远山所说一般,“天既生我,何生李纯阳?!”,这位剑道脱俗的剑仙硬生生被在世的李剑祖压了整整百年不得出头。
李纯阳负剑行走天下,世人再不闻春秋剑出。
“那小师弟灵台中的黑云煞气是因为那尊八部天龙镇压邪魔,沾染上无穷煞气所化?”
澹台长明答道:“大概就是了。八部天龙灵性散失,沾染上群魔煞气并不奇怪,我所以不准千炀修行,一是叫他修身养性,免得让煞气入心,二是他执念过深,若经煞气催化,恐会有入魔的危险。”
白苇回复杂乱心境,道:“师傅没有法子可以化解?”
澹台长明无奈道:“千炀那孩子为了修行,引纳八部天龙入体,如今那尊无上器已经是他性命相交的本命之器,不得妄动。何况,他身上气数纠结,如龟缠蛇,如今加上这千年的佛门气运,当真不知如何是好。”
话音落地,望仙台上陡然间杀机冲霄,冰寒如霜的盈盈杀机好似如席大雪,席卷而下。
澹台长明低叹一声,手掐清心诀,口诵定神真言,手中缭绕七层清光,弹指洒下,冲天杀机缓缓消弭。
“你妄动仙剑,气机未平,心中再起杀机,是要叫灵犀沾染上杀性戾气么?你那颗天生的精纯剑心莫非也不要了么?”
这位白衣如雪的女子散去引动杀机,轻声道:“他们下棋做局,为何要小师弟作那生死不知的棋子?”
澹台长明平淡道:“这就是命。是这天地间让人不得超脱的命数因果,你小师弟因果气数缠身,煞气占据灵台,修行之路艰苦难行。西昆仑的诸位长老皆是因为这个原因,不肯收千炀入门墙,亦不愿留他在山上。”
心境逐渐平复的白苇出声问道:“那师傅怎么愿意收下小师弟?不惧沾上让人难以清静修行气数因果吗?”
澹台长明轻声一笑,意味莫名,“师傅修行不在境界,不重神通法力,只在乎心中有无挂碍。因果气数在我眼中不过浮云,那个懵懂上山的孩童站在巍巍西昆仑,却好像天大地大无他立足容身之处,无依无靠,既然这样,那我为何不能给他一方清净之地!”
白苇清丽脸上收起霜冷煞气,难得赞道:“师傅才是真正的修行之人。”
澹台长明摇摇头,打趣道:“你啊,这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作态怎么遇见了你小师弟就成了镜花水月的功夫?”
白苇不做声,只是身后仙剑又开始嗡嗡鸣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