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瑰、公孙宝,任菁、任斐,张山背着张峰,过了梅关,一行人一同下山而去。
一路上,天南海北的人物,南来北往的货物,正如古书云“商贾如云,货物如雨”。
海盐、铁器、钟表、洋布、香料、玻璃……这些北运的货物,已是让人目不暇接,走梅关古道也是理当;而往南运的货物更多,数不胜数,干脆省了列举。只是,如果说湖南的烟草、茶油,江西的瓷器、大米,从这条道南下广州,还属正常;那安徽的宣纸笔墨,江浙的生丝丝绸,甚至山东的干果,直隶的药材……不管海边天边,不管旱路水路,不管要拐多大、多少个弯,全都绕到这梅关古道来,实属非常。
第一次走这条道的人大都讶异这条山道的繁忙,任菁也不例外,人和物如此的川流不息实在远远出乎她的意料,于是她问道:“爹,怎么那么远的东西都走这条道啊?这条道又不好走,上山下山的累得慌,是远方的人不知道吗?”
“知道的,只是不走这里没别的路可走了。”
“怎么可能,”任菁不太相信,“天下之大,怎会无路可走?”
“天下是很多路,可南下广州的路少之又少;而通商的产品想出口,就只有广州一条路。其它的通商口岸全堵死了,只留广州开一口,所有的出口通商货物得先运到广州再说。这不就是‘一口通商’嘛!”
“咱们中国这么大,干嘛只准广州一口通商,这政策是不是吃错了药?”
“嘘!”任斐忙“嘘”住任菁,下意识地看看前后人的反应——公孙兄弟没作什么反应,倒是张山,善意或无意地笑了一下——任斐也苦笑了一下道:“可不敢乱说!菁儿,你说话真要注意一点,这不比在家里。”
“知道啦,爹,可我也没说什么啊!”任菁心不甘情不愿地回道。她又顺眼瞄了瞄张山,张山脸上的笑意还未褪尽,任菁心想:有什么好笑的?我有那么可笑吗?
“还没?哎……一口通商,可是乾隆爷定的,可别再乱说啦。”
“谁也不是神仙,做错事、吃错药,都是常事,我说几句又怎么啦?”
“看你这孩子,这一下怎么啦,怎么跟爹犟上了?爹也是担心你一不小心,嘴上就会生出事端来。”
“没事的,”阿宝笑着道,算是接上这个茬,以解任斐的尴尬,“年轻人语气有点冲也是难免的,别大声嚷嚷、别当着官员和小人的面说这种话就行,就我们几个说什么都没事。”
…………
本来,一行人有说有笑的,因父女俩无端地争了句嘴,似乎要冷场了;只是,还没完全冷清下来,张山就开口道:“任先生,您讲讲乾隆爷‘一口通商’的事情吧,我好想听,可以吗?”
“可以的,只要你愿意听。我轻一点说就是,只是说来话长……”
“没事的,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张山忙不迭地插了句嘴。
“那好,说得不好,就权当漫漫长路给大家解解闷吧……”
“任先生甭客气,快说吧,连我都想听,我也想知道‘一口通商’到底是怎么来的。”阿宝忍不住也插话道。
“康熙爷在平定三藩、收复台湾后,感觉东南沿海的外来威胁得以解除,于1684年解除了海禁,打开了国门,设置了江、浙、闽、粤四海关,实行了四口通商。”
“四通八达的,这样不是很好吗?”
“好是好,可事情总是变化的,变化又常常比计划还快,让人始料未及。国门也就不由自主地开开合合,这也算是咱大清的宿命吧。”
“怎么说?”
“咱们大清有最好的饮品、最好的器物、最好的服装,茶叶、瓷器、丝绸这三大件,对洋夷有着挡不住的诱惑。这海关一开门,四面八方、千里万里的洋船都朝大清驶来,且年年增长。这本是好事,为大清带来不少银子,但不好的事也随之而来。首先,就说走私吧,这外来商船一多,走私就日盛,海洋线漫长,难以管理,沿海很多地方走私成风,这让政府很是恼火,赚了吆喝没赚钱,某些当权者绝对不爽。”
“这一点确实,走私是很难管的。”阿宝又接过了任斐的话——阿宝是个不错的聊友,很投入很配合——阿宝继续道,“粤海关算是管得严的,正规渠道,鸦片是绝对进不了广州城的,但广州的鸦片日渐泛滥,足见走私的猖獗。珠江口外的伶仃洋都快成了走私的海洋了。我一个粤海关的朋友说,走私还常常是官商兵三方勾结,简直没法管。粤海关都不濒海,那些濒海的海关估计就更难,更别提以前了。”
“是的,走私于通商就如影随形,腐蚀政府机构,败坏社会风气,但这还不是真正的问题所在。走私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再大其事也小,无关根本,而根本的问题还是——大清感觉到了某种威胁。”
“不会吧,谁吃了豹子胆敢来威胁咱大清?”张山说道,看样子他也听得很入戏。
“可也不一定,威胁有各式各样的,就看这么看喽。江、浙、闽三海关都直接临海,洋船可以直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