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脚终于好了之后,实地勘察的计划也就成行了。在那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县长大人带着尊贵的客人,以及在一群“睿智”的参知的陪同下,浩浩荡荡向那个神秘的人间仙境进发。
车队行在崎岖的山路上,弯弯曲曲,忽上忽下,足以证明将来开发这条路多么必须,又多么艰难。路还没走到一半,汪少爷的下属中就有人吐得天昏地暗,那些走惯了柏油大马路的人,在这山路上就同筛糠一样的难受,只差把胃吐出来了。好在见过大风大浪的汪少爷处之泰然,似乎早预料如此,没有任何的不快与抱怨。而我和他都坐在那辆Q7上,车子良好的性能也让我们少受了许多不白之苦。可县政府的那伙人就不行了,长年失修的面包车在颠簸下,不断发出“嘎吱嘎吱”的难听声音,最后终于在一个坑洼处彻底歇菜了。
看着那一群参知在车上跳脚的模样,我有些幸灾乐祸,只想仰天长啸三声。说实话,自己真不愿跟他们一起去项目地,不然投资方的人还没发话,他们就已经把我堵死了。
司机在那破面包车上鼓捣了一会儿,说要拖回去大修,县长的老式桑塔纳只好担此重任。一下子少了两辆车,当然有很多人不能继续前进,于是参知们和汪少爷的下属都掉头回去了,县长大人和他的秘书转移到Q7上来。
没了破面包车和呕吐型人物这些包袱,Q7轻车快行,在中午之前到达原始森林的边缘处。县长的秘书到当地山民家沟通后,午餐便很快解决了。休息片刻,又请几个山民挑了行李和做向导,便向森林里徒步进发。
果然是道路艰辛,好在沿途瀑布如画,聊以慰藉辛劳。汪少爷看起来是经常运动的人,所以路途中不见疲色,反而兴趣浓厚,经常与领路的山民交流一些话题,而我充当翻译。而我虽是队伍中唯一的女性,但念书时经常去爬香山,所以走起来也不太吃力。可怜就可怜县长大人,挺着一个肥噜噜的啤酒肚,每挪一步就“哈赤哈赤”地喘着粗气,让人惨不忍睹。难怪汪少爷说还要进峒一次时,他会那么惊讶,我想若不是为了争取投资,他也不会如此事必躬亲。而这项目又是我提出的,所以我敬佩他。
到了天黑,只走了一半路程,于是在一个叫“黑山漕”的地方露营。晚饭是领路的山民做的,腊肉炒就地采来的野生韭菜,味道相当不错,每个人都多吃了几碗饭,弄得菜不够吃,我用一个卤蛋连骗带哄,才从汪少爷那里把最后一块腊肉交换过来。
晚饭后,山民用当地土话讲起了千家峒的传说,我翻译给汪少爷听。
千家峒是瑶族的发源地。相传古代,平王豢养了一只五色斑纹的龙犬,平王爱犬如宝。一年,高王强兵侵扰平王国土,满朝文武大臣无一取于出征讨伐,平王为此忧心忡忡,于是帖出招贤榜:谁能打败高王,就将三公主许配给他,并封他为王。于是龙犬挺身而出,揭了皇榜,随后深入敌巢,施计咬死高王,并将其首级衔回向平王报功。平王为酬谢龙犬立下的功劳,兑现诺言将三公主嫁与龙犬,并封其为盘护王。可龙犬也是犬,即使晚上他是一个英俊男子,为了皇室尊严,平王将盘王与三公主送到了与世隔绝的千家峒。盘王与三公主于是在此结成连理,生下六男六女,并由平王各赐一姓,即瑶族最早的十二姓。盘王与三公主的后代在千家峒繁衍生息,过着富足的生活。到了元代,官府知道了有千家峒这么一个富饶的地方,便派粮官来收税。瑶家人好客,大家都热情款待粮官,轮流宴请他们,粮官在千家峒待了三年都没将当地人家走完。见粮官久未归来,官府以为粮官被害,便派兵马前来攻打,千家峒一时变成血火之地。侥幸活下来的十二姓瑶人也被迫逃散,走前祭了盘王庙,把牛角锯成十二截,每姓各拿一截,以便将来能够同胞相认,以及能够重返千家峒。现在进到千家峒,仍能看到曾经的古迹,同时每年还有很多瑶家人来这里寻根问祖,祭祀自己的祖先。
讲完故事后,众人都去睡了,只有汪少爷还站在漫天的繁星下思考人生。
我怕他被蛇咬,好心地凑过去问,“在想什么呢?”
“故事的前半段,的确是一个美好的故事。”
“但听了后半段,你是不是想把隔壁帐篷那个挺着啤酒肚的家伙干掉?他也干收税这行当的。”
说完,我们都笑了,他回过头来看着我,眼睛如点点萤火般光亮。
“跟你在一起,真的很幽默。”他说。
“是吗?”我双手撑过头顶,伸了个懒腰,“好心提醒你,初夏,蛇多,若想明天还能听我幽默地讲笑话,赶快进帐篷去。你这身娇肉贵的,少一块肉,我和县长大人都赔不起啊!”
他又笑了,好看得要命。再跟他待下去,恐怕要被迷惑,于是自己先转了身,回帐篷梦周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