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扇回到家时,房间里漆黑一片,透过落地窗的月光是这黑暗里唯一的光亮。宋佳仁果然不在,周五晚上准时回家报道了,第二天等着她的,还是一场如临大敌的相亲大战。用佳仁自己的话说,宋母年轻时温婉贤淑,越老越严厉,盯她越来越紧,嘴里念叨的都是她的终身大事,以至于现在佳仁一看到治疗更年期的药物,总是忍不住给母亲买点来吃吃的冲动。
唐扇算了算自己的年纪,其实她也到了被家长催促结婚的年纪,但是,她这辈子都不会有这样被母亲念叨的机会了,虽然她的母亲还好好的活着。
世间的母亲并不是都爱自己孩子,尤其当孩子多了的时候,爱就有了偏分。
唐书睡眼朦胧的刚一进房间,就直奔卧室而去,下一刻扑到在床上,再也叫不起来,唐扇帮她盖好被子退出了卧室。
她怕黑,转了一圈把客厅所有的灯都打开,一颗心才安定下来。本想洗漱一下就睡,但闹腾了半宿,睡眠不好的她也就没了睡意。洗了热水澡后,裹着毛毯坐在沙发上时,左手边是佳仁新买回来的建筑杂志,最新的精装版本,撇了一眼零售价,果然对得起这精致的印刷。
唐扇有一段时间和一个建筑商合作,也猛补过一段建筑基础知识,反正闲着无聊,也就顺手拿着翻看起来。大多是看看图片,一本厚重的大书翻看的很快。翻到中间时,一直有规律翻书的手停顿了下来,她的眼睛盯着书页上的人,半天都没有眨一下。书页左面图片里一栋简洁流畅却别致的建筑,建筑图片旁站着一个端庄忧郁的男人,手拿铅笔,神情专注的勾勒着建筑的线条。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脸颊上有一个浅浅的酒窝,亦正亦邪的眼神专注的看着画上的建筑物,那好看的眉眼之间,含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书页右侧页面是设计师及建筑理念介绍,其他的大字小字在她的眼中都化成了模糊的黑点,她的视线所及只有两个字是清晰的:“左岸”
脑海里的记忆开始风起云涌,一幕幕纷纷杂乱,很久才停靠在一帧画面上,那里面有一个清瘦而白皙的少年正在侃侃而谈:“我出生在巴黎在塞纳河以南的一家医院,医生是我妈多年的好友,他说塞纳河的左岸激情浪漫而简单,而我恰恰姓左,我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后来,我妈妈说,其实这个“岸”是离水泊舟,寻一个依靠之意。结果,她还是一生漂泊。”少年眼中的忧伤一闪而过,他模糊的侧面线条明朗,一个浅浅的酒窝为那张俊秀的脸上带了几分俏皮:“所以糖糖,我就是你这条小破草船最终停靠的海岸。”
唐扇的手指轻轻抚摸书页上的那张脸,冥冥中好像诅咒一般,她的母亲没有停靠在他的岸边,而她,已经毫无目的的漂泊了很多年。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心情终于平静下来,低头去看书页上那些小小的文字。新锐设计师左岸,这个在建筑界崭露头角的新秀,以势不可挡之势联创佳绩,业界评价出自其手的都是有灵魂的建筑……满满一个篇幅都是毫不吝啬的赞美之词。
最后,是关于设计师的常规访谈。
主持人问:“这个建筑要表达什么呢?”
“伫立在人海中,守望遗失的爱人!”
主持人第二个问题:“听说北京有很好的前程为什么选择来上海?”
“我遗失的爱人在上海!”
唐扇合上书,起身坐到阳台的贵妃榻上看远处的万家灯火,看璀璨繁星,看明月高悬,看东方渐渐露出鱼肚白。
太阳慢慢的升起来时,她看着鱼肚白处的红霞,想到了人生里看过的第一个日出,那时她19岁,站在黄山之巅,她爱的人从身后把她抱在怀里。
他说:“糖糖,有一天我会成为一个非常优秀的建筑师,在这样能看到日出的地方,盖一个房子做我们的家好不好?”
唐扇说:“好!”
他说:“不过时间可能有点长,你愿意等我么?”
唐扇回答:“愿意!”
“一直等下去,等一辈子?”
“一直等下去,等一辈子!”
仅仅一年后,在机场的出发大厅里,那个小小少年眼含泪光不舍的看着她。
他问:“糖糖,你愿意等我么?”
唐扇的回答干脆利落又果决:“不愿意!”
真不知道该说是谁先背叛了誓言。
唐书有晨跑的习惯,一向起得很早,她从卧室走出来,看到阳台上静静坐着的唐扇,慢慢走到她身边。本以为是睡着的,却见她遥遥的看着远处,布满血丝的眼睛蒙着一层淡淡的水雾。
“又是一夜没睡?”
唐书的无力感让她连叹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对于这个姐姐她没有任何办法让她从心里快乐起来。
七年了,二姐从不曾回过家,唐书当着她的面给父母打电话时,几次都要她和父母说话都被她推辞。她追着问起几次,得到的答案要么说她想多了,要么闭口沉默。七年前的二姐离家,此后七年再不曾踏入家门一步。五年前在大姐家里,一家人也才凑全。但是二姐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