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中,清颖提笔写下了一行词,反复咀嚼,却觉有几分乏味,词难达意,幽幽叹了口气,搁下笔,用手轻轻揉了揉脑袋。
作为名满江南的一名歌妓,清颖除了精通音律,有一副好嗓门外,自身才华出众,能写诗作词,与江南众多才子文人应和,更是最重要的原因。
毕竟,江南繁华之地,相貌出众,能歌善舞的青-楼名妓不在少数,能从中脱颖而出,并不容易。
为了保持知名度,清颖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做出一首新词弹唱,她所做的诗词,文采上佳,被众多江南士子追捧,每次她有新词出炉,江南众多达官贵人、文人墨客,都要不惜豪掷千金,到花楹楼来听她唱上一曲。
只是最近一段时间,她感到自己才华有些枯竭了,词为心声,应情应景而作,她虽才华出众,但如今作诗词全为迎合他人,终难为继。
正自伤神,突然想起清雨送过来的那张词稿,上面是楼下那书生写的词。清颖一时百无聊赖,便将那张词稿从案几上的书本下抽出来,拿在手中观看。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清颖的眼眸一下子亮了起来,她自身能写诗作词,才华相当高,鉴赏能力自然不弱,只看了上半阙,已然发现这首词的不凡。
而且词句中那种无可诉说的愁绪,却正与她此时的心境吻合,那种夕阳残照下,只影独立,孤单凄凉的伤感,如在眼前。
作为一名歌妓,即使名满江南,受无数人追捧,但身不由己,自己的命运无法做主,处境其实也很悲凉。
清颖迫不及待去看词的下半阙,并忍不住轻轻诵读出来: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清撤的声音,缓缓流淌,读到最后一句时,清颖绝美的脸上已经挂上了两行清泪。
这么些年来,她苦心竭虑,就是为了在这风尘泥潭中保住清白之躯,期待有朝一日能完完整整地脱离樊笼。
名满天下,荣华富贵,这些她都不稀罕,她要的,是自由,即使以后粗茶淡饭,平平淡淡,她也不后悔。
为了这个目标,她付出了多少努力,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歌舞诗词,无一不通,为的也不过是担心没了用途后,被逼着去接客。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清颖默默地念着这句词,泪珠滴上词稿,为了有朝一日能清清白白脱离这风尘泥潭,过上自己想过的日子,付出多少努力她都不后悔。
“姐姐,姐姐,那首词你看了吗?”清雨从楼下跑了上来,直接闯了进来,她就是这个急躁的性子。
清颖慌忙抹了一把眼角,斥道:“清雨,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一个姑娘家要庄重一点,怎么还这个样子。”
清雨却是看到清颖眼角泪痕未干,焦急道:“姐姐,你怎么哭了,是谁欺负你了?”
“谁哭了,是窗外风大,被沙子迷了眼。”
“真得?”清雨有点不相信,明明没什么风,哪有沙子吹进来。
清颖不跟她在这件事上纠缠,换了个话题,问道:“刚才那个写词的书生在哪?”
清雨道:“在楼下呢,姐姐,那首词你看了?”
清颖点头,道:“看了,这样一首好词,刚才倒差点让我错过了,你来帮我打扮一下,我们下去见见那书生。”
“啊?姐姐你要亲自去见他?”
清雨虽然因为这首《蝶恋花》对杨跃改观了不少,但第一印象实在太恶劣,对杨跃还有恶感。目中无人也就罢了,最不可原谅的是他的那句“胸不大,自信倒不小”,竟然讽刺自己没胸,自己不是年纪还小,还没发育嘛。
偷偷看了一眼清颖胸前的高耸,再看看自己自己至今还很平坦的胸口,清雨有些泄气,也不知道自己长大了有没有可能也像姐姐那样规模。
“嗯,能写出这般绝世佳词的才子,见一见也是应该的。”清颖已经坐到梳妆台前,拿下头上的玉簪,如云的青丝垂下,披散在肩头。
清雨见她心意已决,也没有再开口反对,走到她身后,帮她梳妆打扮起来。
过了一会儿,铜镜中出现了一个盛装打扮的佳人,目横秋水,眉黛春山,淡扫蛾眉,浅抹胭红,艳可压晓霞,丽更胜百花,明媚不可方物。
清雨将脑袋靠在她的肩头,道:“姐姐可真漂亮。”
清颖转身用手点着她的脑袋,笑道:“你这丫头,走吧,不要让人家久等了。”
出去前,清颖嘱咐清雨道:“那书生说是来卖诗词的,你去我箱子中取出两百两来。”顿了一下,又道:“两百两怕是不够,还是取五百两。”
清雨惊讶道:“五百两,这么多?”在她想来,杨跃写的词虽然好,但她也看不出真正好在哪里,觉得一两百两就足够了,哪想清颖给出了五百两的价格。
清颖摇头道:“这样的词,本是无价,给五百两不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