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还这样），还敢把老人的坟挖出来？
二叔说：他这脾气这辈子改不了蓝，这事咋啊一趟说不好。改嘛再说吧。咱娘说四儿媳妇儿打她来，咱娘海啼哭。咋啊事哎？咱娘可是90多蓝。（他的脾气这辈子改不了了。这事商量不好的话以后再说吧。听娘说四儿媳妇儿今天打她，咱娘老哭，老四怎么回事儿？咱娘可是90多岁了。
四叔道：俺媳妇儿说没打，咱娘至精儿啊冤枉她哩，嫌她组饭不好吃。俺媳妇儿啼哭快断气啊，这俩人都好掏瞎话，到底打没打，俺也不知道。俺媳妇儿说以后不管她蓝，伺候不下。(我媳妇儿说没打，说咱娘故意冤枉她，嫌她做的饭不好吃，我媳妇儿哭得快断气了。不过这俩人都爱说瞎话，到底打没打，我也不知道。我媳妇儿还说以后不管她了。伺候不下)。
五叔道：她俩在一块都不占。（她俩本来就合不来），改嘛可抱打蓝。（以后可别打了），打老人要五雷轰顶的。
二叔道：叫恁媳妇儿保光给咱娘组熬菜汤啊，咱娘想吃什么都组什么。（叫你媳妇儿不能老给咱娘煮菜汤啊，咱娘想吃什么就给她做）。
四叔哼了一声：二哥，你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你整天忙着挣钱，我们都替你管老人。别忘了管老人你也有份儿，别老让大哥替你管，大哥都快70岁了。
二叔没接话。
四叔接着道：俺媳妇儿说出去打工啊，恁（你们）说怎么办？
五叔忙道：我们两口都在上班替不了你。说完悄悄觑了了大哥一眼。
二叔不吭声。
我偷偷从门缝里看了一眼，看到公公脸色铁青着在抽烟。
婆婆终于开口了：都是自家人能帮你们我们还能不管吗？可现在真是老了，身体不行了。四平的时光差，我们要帮四平带孩子，让他两口能安心挣钱。老人大家都要管。不管想什么办法，每个人都要尽孝道。”
她尽量将话说得婉转。
一家人本来就掰扯不清，有些话说太清楚了，反倒让人难堪。
我发现四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
婆婆见大家都不说话，便转了话题：听说咱们村又开始征地了，不知道能占咱家的地吗？卖了地手里能松活点，趁我们还没死，想抓紧给四平再张罗一处庄户。你们看看我这个家还能住吗？
她朝我们屋里努努嘴：小孙女都跟着我们受罪。儿媳妇儿还要挤着。
二叔问：四平在北京好好的，回这破馒头山干嘛啊，大学不白费了吗？
他说完看看大哥又挠挠头：村子的心儿都成了空的。大家都在村边盖庄户。每家庄户都能占一亩多地，跟大城市的别墅一样好看。嫂子说得对，四平回来了，还是要在家里有份宅基地的好。不过咱们村大队两派闹意见，上次县里来了工作组也没解决好。现在村里的人都在抢占宅基地。都是几家人商量好买地。原来都是4万块钱一亩地，现在开始涨价了，五万都没人卖。我也想在村边弄块地，跑了一个月了腿快断了也没弄成。
四叔道：咱们村说话顶事的是耿连发，他通着黑白两道呢。你没听人们说他‘不是书记不是团能把支部管。’听说上次水泥厂老板的儿子就是他找黑社会捅的。他的石子厂一年好几十万呢。他们家过一阵就要吃只烤羊，家里的酒都是茅台。不光在县城有房子，在省城还有呢。
五叔兴奋道：我在他家喝过酒。我媳妇儿入了他家的教了，都是行善积德的。是讲四书五经的。
二叔犹如老愤青，还行善积德？都是他妈这些破石子厂，整天炸山开炮，把村子污染得不像样！进了村子就像进了灰窑！现在山上的野蘑菇野百合都少多了，野山鸡能数的清了。村子糟蹋成这样，他们倒他妈吃香喝辣的。让老子天天吃灰！
四叔也感慨：咱馒头山以前可是县里数一数二的好地方。咱以前吃野兔肉，还吃野猪肉鹿肉。往年的夏天一点不热。凉气从山上扑下来，冰润润地透到人心窝里。早晨到处都是鸟叫，好听得像弹琴。
婆婆道：野山鸡少了，蚂蚱不常见了。晾在院子里的衣服一会儿就落一层白灰。院子里的石榴树结的少了。味道不如以前好，不知道和污染有关系吗？
四叔一脸愁苦道：上次开炮，大石头直接飞到了房顶上！房子乱晃，跟地震一样！好多人家的房子被砸裂了，家里的玻璃都炸烂了！村里人去告状，都快一年了还是没人管。听说县上的干部也在厂子里有股份。人家说要发展总要有人牺牲。
五叔笑道：以后要是真地震了，咱村的人也不跑了，肯定都以为山上开炮呢。
外屋发出了一阵嘲弄的无可奈何的笑声。
我抱着早早看照片。看到了婆婆年轻时的照片：婆婆两条乌油油的大麻花辫，明眉大眼，秀鼻樱口，美若彩霞。
婆婆年轻时操持着这个家。
那时她漂亮、精明、力量，奇怪的是好像叔叔婶婶们并不认可她。反而现在疏远了她，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对早早说，“这是奶奶，美不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