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四平一到家门口，就看到女儿早早依偎在爷爷怀里四处张望。
早早看到我们兴奋地叫道，“妈妈、爸爸！”
早早穿上了奶奶做的红棉袄绿棉裤，就像传统年画中的胖娃娃。她头上戴着粉色的绒线帽，越发显得肤色粉嫩如凝脂，眼睛黑亮似宝石。
最可爱的是走起路来像只摇摆的小胖熊。
我不等摩托车停稳就拎着包跳了下来。
两步急奔到公公身边，一把抱过女儿，在她雪嫩嫩的小脸蛋上亲个不停。
早早也一下子有了精气神儿。眼睛霎时流光溢彩，小嘴巴不停地欢叫，兴奋地小腿乱蹬。
婆婆手里拿着棵白菜从厨房里走出来，边剥边笑道，“爷爷奶奶看你再亲（对你再好），也比不上爸爸妈妈啊。”
四平往家里的椅子上一仰，再也不愿意动弹。他对我道，“爹娘给看了一天孩子了，你去做饭吧。”
我点点头，放下早早。对早早道，“妈妈去给你煮面面，你在这里和爸爸玩好不好？”
早早舍不得松开我，往地上一跪开始撒赖，“不去，不去。”
婆婆见状，笑道，“没事。你们一上班，孩子老是念叨你们，让妈妈抱会儿吧，就剩炒菜了。”
我笑着亲亲早早说，“你现在这个不字说的真熟练啊，动不动就是不去、不吃、不好。还有这个耍赖，真是天生的，谁也没教过你就知道往地上一跪，看看，把裤子都弄脏了。”
说完给女儿拍拍身上的土。
公公边抽烟边得意道，“俺这个孙子妮子，（我这个孙女）真是聪明，一点就透，凡是见过的人说过的话只要一遍就刻在心里了。”
我不喜欢公公在早早面前抽烟，婉转地和公婆说过好多次，可是公公的烟瘾一上来就什么都忘了。
我没有接公公的话，抱着早早进了小屋。
四平见我没有搭理父亲，不高兴地瞪了我一眼。
我假装没有看到他的眼神。
现在正是做饭的时间，小屋里的暖气摸上去是烫手的。
屋里的温度却不高。
我和四平从北京回来后，已经不习惯家里的冬天了。把所有的保暖内衣、毛衣、羽绒服统统穿上，还是觉得冷。
巴掌大的小屋里乱成一团。
床上被子摊成个山形，小褥子、隔尿垫、尿布在暖气管子上搭着，靠近暖气管的箱子上堆着一家三口的衣服，小桌子上的瓶瓶罐罐是我的化妆品、早早的常备药和玩具。
我心想猪窝就是这样炼成的啊。
早早在屋子里玩了一小会儿就非要上床，我听见屋外的婆婆已经开始摆饭了，就将早早哄了出去。
桌子上是我们冬天最常吃的饭菜：杂面汤、馒头、炒白菜和一小碟咸菜。。
一家人围坐在矮小的木桌旁边吃饭边看电视。
早早坐在我的腿上，我一边吃一遍喂早早几口面条。
早早指着小碟子里的咸菜道，“辣、辣！”
我纠正女儿道“不是辣，是咸，早早吃了会生病会咳嗽，来吃面面。”
早早忽然将身子一挺，用手打掉了我手里的面条，生气地道，“不吃、不吃！”
说完又要往地上跪。
婆婆虽说是吃着饭，可眼睛都在早早身上，放下碗说，
“这是怎么了，怎么妈妈一下班回来，早早还不如跟着奶奶听话了。”
早早使劲扭着身子，“尿尿、尿尿。”
我急忙抱着早早往外走，
“来，妈妈把把，尿吧尿吧。”
早早用力等着腿，
“不是，不是！”然后又喊，“尿尿，尿尿。”
我忙接着又把尿，“快尿，快尿。”
早早还是使劲蹬腿，不让把。
我有点躁了，带着气高声喝道，“你到底要干吗啊？”
女儿被吓了一下，看我一眼，泪汪汪地低下头。
我喊完又后悔。在怀孕时我就想着给女儿创造一个平等民主的环境。我要一辈子做她的好朋友。我不能因为自己是大人就轻视她，就控制她，就以大欺小，我在她面前永远温润如细雨，让她从小不惧怕权威，让她的内心自由明亮如阳光。
可是当初想得好好的，现在一到关键时刻我怎么忘了呢。
劳累和饥饿都不是理由啊。
一阵懊恼！
早早难过了一会儿，很快又依恋地扑到我怀里委屈地哭起来。
我忙安抚地亲了亲她满是泪水的小脸，“妈妈不该对早早大声喊，对不起。”
她的小手用力去扯我的衣服。
我饿得一点力气也没有，真不想现在喂奶，连声哄女儿，
“你看，奶奶做的面条可香了，早早快张嘴……”
早早不依地摇头，大概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不让吃奶，眼泪咕噜噜就出来了，
“奶——奶，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