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襄陵掀起了鸟笼之上所覆黑纱。
只见笼中之鸡,全身羽色纯青,似有缎彩,尾间唯有出挑的数根长镰与头顶高冠是色成玄白,远远观之犹似风雪出乌云。整只斗鸡,虽一动不动,却仍是暗运扑击之势。纵是百里坼这样不懂斗鸡之道的,也能看出此鸡的不凡来。
“哦,鲁西青鸡,有些看头,可惜年岁太大。”乍见此鸡,那南霁云也是眼前一亮,但细细一观,便又下了如是定论。
须知斗鸡生长本就极快,六月龄便要驯养相斗,八月龄便是斗性大成,这之后便是终日上阵相搏。每日恶战连场,纵然是常胜将军,也难免要留些暗伤,以南霁云平日所见,一只斗鸡最多不过斗上一年,若是到了第二年上,则气衰体弱,不堪久战。徐襄陵携来的这只青鸡,虽说品相极佳,甚至稳压那‘火尖枪’一头,但起码也有五六载的年龄傍身,气涣而神散,眼中亦无怒焰,最关键是左腿还有伤患,虽说盖在长羽之下看不分明,可这又如何难逃出南霁云的锐目?
“老骥尚有伏枥只是,此鸡吾以汉升名之,便是嘉其暮年壮心。”
“小子嘴倒是利得很哪。”看过此鸡,南霁云心里已是有数。这只鲁西青鸡年轻之时,必是将帅之才,也必然赢过好些赌局,这徐襄陵见其品相特异又百战百胜,便高价将其收来。实则卖家亦是看其年事已高不堪再战,便高价转手……反正徐家有的是钱,如此骗局还不就是专门诓骗他这样的少爷公子?
“小子嘴再利,也利不过我家黄中郎的铁喙。一会上场你便知晓。”徐襄陵再向南霁云一拱手,便回身吩咐伙计开锣备战。
无论是南霁云还是徐襄陵,都是这百胜坊有目共睹的财神爷,此刻两位财神掐架,撕撕打打,扯下来还不都是金屑子、银渣子?坊中的诸位伙计得了命令,各自搁下手中的活计,也就是半盏茶的功夫,便将这斗鸡的擂台收拾妥当。
这伙计之中不知哪一位长了一张大嘴巴,就这么短短的功夫便将这赌局宣扬了出去。无论是南大侠客约战徐大公子,还是徐家新宠挑战百胜将军,都是这坊中难得一见的招摇噱头。不多时便有百十个闲人陆陆续续来到了斗鸡场中。
南、徐二人乃是约战的主家,要在场中督战,百里坼和邢捕头都不喜热闹,便移步二楼徐家专属的雅座。等到伙计鸣锣打鼓正式开场,二人向下一望,已是看见乌泱泱的一片人头顶子。
一位管事模样的男子分开人群,走上台来,朗声说道:“今日之局,乃是南霁云大侠约战徐家少爷。南大侠暂借我坊中羽帅之一‘火尖枪’迎敌,羽帅出阵,赏金五两,契誓已立,一切伤损,本坊自担。徐家公子,择新选斗鸡‘黄汉升’出战,一切伤损,徐家自负。南大侠下注湛卢名剑一柄,徐公子下注通灵宝玉一枚,百川斋作保货真价实。其余边局,概以金记,三两一注,白银铜钱,恕本坊不受。”
此话说罢,台下众人皆是惊叹。边局大小与对赌之人的赌注有极大关系,除了当日“神鸡童”贾昌至此挑战,曾有过五金一注的边局,这三金一注的便是坊中最高的规格。那通灵宝玉通的什么灵,又有多宝贵,众人倒是不知,可那南霁云的佩剑湛卢那顶天的声名,又有谁人不知?
那管事咳嗽数声,压住众人议论,道一声“开局”,两只斗鸡便被专人放入场中。于此同时,一旁锣鼓急响,短促高昂,激得场边众人皆是热血沸腾。那“火尖枪”果真是猛性极强,方一入场,便炸起了翎羽,目呲尽裂,眼中精芒隐有剑戟之色。
“峥嵘颠盛气,好!”场边诸人看到此处已是群情激昂,火尖枪这样的雄鸡,去哪儿找敌手来的?
那边徐襄陵所饲的黄汉升却是不紧不慢,出阵之后,只是眯起双目,缓步而行,走向擂台中央。那“火尖枪”自是不依,飞扑而至,掀起滚滚浮尘。这“黄汉升”待其接近,亦不扑翅,只是骤然扬颈急冲数步,铁喙直指敌腹!
“火尖枪”也是久经战阵,性烈但不痴愚,急扇翅翼,停下冲势,双爪前伸,一抓一挠,倒有些习武之人连消带打的味道。谁知那“黄汉升”亦是急停,“火尖枪”的双爪便只能在它面前虚晃数下,而它竟是眼也不眨。
如是第一次交锋之后“黄汉升”已是抢在了擂台中央,依旧是眯起双目,不怒亦是不怯,一只凡禽硬是站出了几分渊渟岳峙的味道。那“火尖枪”也不气馁,鼓起翅翼,围着“黄汉升”绕着圈子,寻找破绽。
一鸡迅猛,一鸡沉凝,一波交火倒是不分伯仲,如今陷入胶着,更是吊得观众心痒难耐,皆是屏息静气,心中暗暗猜测是哪一只率先发难。
修道之人的视角自有不同,以南霁云的眼光看来,此轮“黄汉升”以逸待劳,又凭气势吓住了“火尖枪”,自是站了上风。但此时“黄汉升”越稳,“火尖枪”便是越怒,一旦恶火攻脑,斗起来便不知畏惧,不知疼痛,到时“黄汉升”纵是仗着经验老道,出手稳准,占上些许便宜,只要不能致命,“火尖枪”便不会停止攻势,到时胜负之势便要逆转。
他盘算过后,抬头一瞧,只见擂台对面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