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枝匆忙离开之后,银翘替沈南玉煮了一大碗姜茶,才服侍着沈南玉躺下睡觉。
她小心将炭盆里的炭挑得更旺,将房中的烛火全都吹熄,轻手轻脚退了出去,在外间小床躺下。
她听见沈南玉在里面不住地翻身,没有睡着,她在外面同样也是满腹心事,难以入眠。
小姐变了,以前小姐对赤芍和自己虽然好,但是因为本性懦弱,所以平常吃了什么亏从来不敢护着她们两个。
特别是她,因为性格直爽总是闯祸,小打小罚怎么算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可是自从夫人一死,小姐就变得让人看不清了,先不说小姐一身好本领和过人的反应速度,光说她对身边人的维护态度,就远根以前不一样。
哪家的小姐,会在碰到像今晚的危急情况时,想的先是保护奴婢,把她护在身后,而不是自救?
就是把整个保定府翻个遍,也再找不出第二个像小姐一样的主子了吧?
现在的沈南玉,坚强、独立、乐观、健康,整个人从那次昏迷醒过来之后,就焕然一新,她甚至怀疑是不是小姐从鬼门关走过一遭时,受了阎罗王的提点。
可是这世上哪有这种灵异志怪的事?都是书上瞎写的罢了。
她想了又想,在床上躺着干瞪眼,想了半宿也想不通小姐是什么时候学的武功。
就算后来成冲指导沈南玉学了几招防身功夫,她也不应该这么厉害啊,怎么看都觉得像是功力深厚的样子。
最后迷迷糊糊时,忽然想起夫人生前似乎带着小姐在山上寺里待过一段时间,十天半个月到底是多久她也忘了,伺候的人一个都没带,说不定是那时受过什么僧尼指点。
这么想着,茅塞顿开的她终于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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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死了个奴婢不足为奇,沈老夫人和沈元又忙着招呼各方宾客,没有深究那晚的事。
沈南玉也不着急,按照往常一样,忙着打点家里内外的事。
是夜,沈南玉依旧平静地躺下入睡,睡到子时,额上忽然满是冷汗,不停地小幅度扭动挣扎着,似乎想要从什么可怕的梦靥里挣扎出来。
“玉儿……”沈南玉朦胧间听见有一道幽幽的声音呼唤自己,却不觉得害怕,只觉得莫名心安,缓缓睁开眼睛。
只见一个美妇人正抱她在怀里,满脸怜爱盯着她,掀开面前的一道帘子,指向外面一道人影,柔声道,“玉儿,这是玄海大师。”
沈南玉懵懵懂懂,认出来这名美妇人就是成佩。
成佩不是早就死了么?沈南玉一时丈二摸不着头脑,呆愣愣看向外面那人。
只见一名至少六十岁开外的尼姑正慈爱地看向她,背后灿烂夺目的朝阳,照得沈南玉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
“原来这就是玉儿。”玄海大师弯腰从成佩怀中抱过沈南玉。
沈南玉这才惊觉自己还是个稚嫩小儿,更加摸不清这是个什么状况。
“大师,我的玉儿最近似乎邪风入体,举止有些不正常呢!”成佩跟着从马车内钻了出来,语气有些焦灼。
“无碍,贫尼早就算到你今日会来,已经打点好一切。”
玄海大师脸上始终挂着悲天悯人的笑,领着成佩穿过一道道拱门小园,到达一处清静的禅房。
“你的小女儿已然保不住了。”直到关上房门,玄海大师将沈南玉放在床上坐着,才轻叹了一声道,“你这次上山,她在山下已遭毒手。”
“月儿!”成佩一个激灵,恍惚望向玄海大师,眨眼间泪水溢满眼眶,“大师!那成佩该如何是好!”
“这是这二女命里的劫数,月儿还活着,你放心。不过,玉儿将来会遭受比月儿更大的浩劫,这才是你该担忧的。”
“请大师指点,成佩这次来就是想要救我的两个女儿,哪怕要我的命,成佩也在所不惜啊!”成佩猛然扑倒在地,不断地恳求。
玄海大师一边捏着手中的佛珠,一边静静望向坐在床上的沈南玉,那目光,竟让沈南玉觉得刹那之间无所遁形,就像玄海大师能看穿这具**,看到她的灵魂内里。
“要想化解,不是无法,只不过玉儿需得涅槃,才能化劫,到时不止是她一人得救,整个沈家都因她得道。贫尼欠你们成家一个人情,所以斗胆一试,不过这逆天之法,确实需要一人的阳寿相抵。”
“成佩愿以命相抵。”成佩几乎是毫不犹豫,立刻承诺。
“那好。”玄海大师慢慢伸手,抚向沈南玉的头顶,“玉儿,待你涅槃之后,必会觉醒,这段记忆,也将被抹去。”
沈南玉被那一寸寸靠近的手掌压得几乎抬不起头来,吓得肝胆欲裂,奋力尖叫起来。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沈南玉被另一道熟悉的声音拉回现实之中,猛地睁开眼,从床上直挺挺坐了起来,半晌才回过神,不住地喘着大气望向身边的赤芍。
“还好……”她不住地喃喃道,伸手后怕地抚着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