墅的客厅中,摆放着一架看上去非常华贵的钢琴,元司野人坐到钢琴前,略一沉吟,便信守弹奏了一首车尔尼的练习曲。六月徽坐在旁边仔细聆听,他发现元司野人不愧是这个世界上最出色的钢琴家,这首为钢琴练习者谱写的曲目在他这位老人的演奏下毫无迟暮之感,反倒是如年轻人一般充满了热情,如果不是看到他本人,单听琴音的话,只会让人觉得这是一位初出茅庐的,雄心勃勃的年轻钢琴家的演奏。
一曲完毕,元司野人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又找到调音的工具简单调试了一下钢琴的音色,随后对六月徽说道:
“来,你试一试。”
“呃,好吧。”
六月徽有些忐忑地坐到钢琴前,思索良久,才凭着记忆动手弹奏起一曲贝多芬的《月光》。这首曲子他练习过许多次,如今弹奏起来倒也没有出现什么晦涩不谐的地方。
“嗯,不错。”
一曲完毕,元司野人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从手法上讲,你只能算是个菜鸟,我教过的学生里连9岁的小孩儿弹得都能比你好上太多;不过我最欣赏的是你在乐曲中倾注的真挚感情,我能听得出来,这首曲子对于你而言有许多意义,它承载了你许多美好的回忆——或者说那些原本只是平淡的回忆,然而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却是弥足珍贵。”
说到这里,元司野人忽然明白了什么,他叹息了一声,说道:“这首曲子,是你的母亲教给你的吧?”
“呃,是的。”
六月徽有些惊讶地说道,《月光》是母亲最喜欢的曲子,也是他最早学会的一首钢琴曲,记得以前还在牙牙学语的时候,母亲就会将幼小的自己抱在腿上,弹奏着这一首《月光》,而往往就在母亲弹奏的琴声下,自己就能进入安逸的梦乡。想到以前母亲的音容笑貌,六月徽的心中便有些难受,他摇了摇头,想要挥散心中的念想。而元司野人则注视着他,过了一段时间后,才说道:“你没有必要去强迫自己忘记过去的回忆,你觉得那会给你带来痛苦,然而实际上,它对你而言也充斥着珍贵的价值。”
元司野人示意六月徽站起来,自己坐到椅子上,重新弹奏了一曲贝多芬的《月光》。毫无疑问元司野人的技巧更为娴熟,不过在一曲完毕之后,他却只是摇了摇头,苦笑道:“你觉得怎么样,六月?”
“我觉得您弹得非常好。”
“但归根结底也只是‘弹得’非常好罢了。”
元司野人说道:“和你不一样,我在弹奏这曲《月光》的时候,想到的只有技巧方面的事情,然而内心中,我对《月光》并没有太多感情,所以即便弹出来,也和事先录制好的CD,不会有什么区别的。六月,你觉得为什么有的人可以称之为钢琴家,而有的人,却只是钢琴师罢了。”
“……我不知道。”
“人们常说,真正的大师会通过钢琴的演奏去传递能够洗刷灵魂的声音,然而事实上真的是如此吗?钢琴不过只是一台冰冷的机械罢了,再怎么名贵的钢琴也不会有它自己的生命。而当我试着去传递我心中的想法的时候,我也只能通过钢琴这个媒介,用钢琴发出的声音,去尝试着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
元司野人轻轻敲击着琴键,随意地弹奏着一段又一段乐曲,时而欢快,时而悲伤,时而充满着昂扬的斗志,时而又仿佛低沉的絮语;六月徽发觉无论是乐曲之间存在多么生硬的转折,每一段乐曲所包含的,却都无不是这位钢琴家最顶尖级别的技巧,而每一段乐曲听起来,都仿佛是活灵活现,没有任何造作之感。
“明白了吗,钢琴只是个工具罢了,而到了最后,也只会成为束缚你的瓶颈。敲击琴键的时机,每个音符的持续长度,节奏的掌控,高低音的调试……只要掌握了这些,掌握了每一处细节所在,即便是计算机里事先编好的程序,都能够达到所谓的大师的高度。因为钢琴只是钢琴罢了,钢琴家真正要表达的并不是乐曲,而是乐曲之中,他所想要所有人都能够明白的,自己内心的呼喊。”
元司野人停下了演奏,长叹一声,有些落寞地说道:“然而有的时候啊,人们往往会忘记自己的初衷,去极致地追求驾驭钢琴的技巧,而制造出来的,也不过只是一台一台空有灵魂,却无力呐喊的机器罢了。如我一般,到最后我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着这架钢琴,而事实上呢,究竟是我在操纵着钢琴,还是钢琴在操纵着我呢?”
他转过头来,和蔼地看着六月徽,缓缓说道:“所以啊,你要记住,重要的并不是你如何能弹奏出美妙的乐曲,而是你是否能够利用音乐,去还原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钢琴是弹给自己听的,即便在别人听起来再如何差劲,只要你自己能够得到满足,那便已经足够了;有些人或许坚持希望用自己的音乐去感染所有听到的人,而事实上,这要实现的话,实在是太难太难了。即便真的有人能够成功,他也不会去选择钢琴这种冰冷的器械,而会更直接的,用自己的灵魂,自己的意志,去震撼每一个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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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的几天里,则是风平浪静;没有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