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扇从遥远的小村回到城里时,在小区楼下告别唐画准备返程回上海。
唐画从楼上下来,单薄娇小的身躯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脸上倒是一直带着浅浅笑意,也许离婚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但至少她是真心的快乐起来了。
天色阴沉,又要下雪了,唐扇看了一眼“家”的窗户方向,低头时直入主题的说:“我回去了!”
“回去?”唐画咬着这个字眼淡淡一笑:“你说回去?上海是你的家,那这儿呢?”
“纠结于这些,有什么意思呢!”唐扇疏离了一下唐画凌乱的头发,说:“心在哪里,家就在哪里。”唐扇的后半句话是:我的心被父母伤害致死,却无处可葬!然而这句话终究没有说出来。
“阿扇,我总是佩服你的笃定和自主。”唐画笑着说:“我太没用了,我不过是离个婚,你就不放心的跑回来,你是怕我有什么事?自杀吗?”
“我的大姐善良,但从不懦弱。”
唐画转头,用力吸了吸鼻子重新回头时又是一脸笑意:“谢谢你,二妹!”
唐扇提了提手里的包:“我走了!”
“唐扇!”唐画急忙叫住她:“你还是不肯告诉我你的孩子怎么没的吗?爸妈到底做了什么对你不起的事,以至于你这么多年都不肯回家?”
唐扇遥遥的忘了一眼灰白的天空,认真的想了想,唐画说她八年来不曾回过家,其实她回去过的。
那是到上海的第四年,她出差的地方就在这个冰雪的小城,天气突然降温,她大病一场。得知消息的谨笙从上海赶来将她送到医院时已经是第三天,她已经高烧得不醒人事,如果再晚些就真的一命呜呼了。
程谨笙接她出院时问:“现在去机场?”
那时唐扇正靠在病床上看窗外的鸟儿飞腾,她嘶哑着嗓音说:“走之前,我想回家看看!”终究无法彻底割舍,她病的要死的时候,想要的还是家人一点点温暖。
医院离她的家并不远,走了十几分钟就到了小区楼下,远远看到熟悉的身影,衣服穿的端正利索,头发一起不乱,提着菜篮子的妇女正是母亲,她连买个菜也不容许自己穿着有丝毫马虎。母亲旁边的是多年不见的姑姑,从前的恩恩怨怨随着年纪增长已经释怀,姑嫂俩人倒也还算亲近。唐扇没想偷听什么,拉着谨笙本想走近几步再唤母亲,可走近几步,听到母亲和姑姑的谈话声,的那声“妈妈”就噎在嗓子眼里。
她静静的走在母亲身后,听着母亲说的话:“画儿她嫁了好人家,一辈子富贵自是不用我们担心,小书争气考了好大学,这可是唐家第一个大学生。唐扇她在上海工作好,老板又赏识,你哥在学校说起她,别人可是都羡慕呢……”她听着母亲炫耀的语气,心中升起一股子寒意,难道孩子是用来攀比和炫耀的?因为姑姑的儿子不争气她便可以在小姑面前趾高气昂?
唐母杨秀仍然在说着:“如果当年没有打掉她的孩子,她年纪轻轻就拖着个拖油瓶,连孩子的爸是谁都不知道,她这日子啊我们得操碎心,她呀,有今天这份工作也该感谢我们!”
唐扇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她大病初愈,嗓子难受想咳嗽又怕惊扰了前面谈话的母亲,捂着嘴忍着把脸都憋得通红。终于强忍不住时,她回身紧紧的抱住谨笙,头靠在他胸前,隐忍的咳嗽让她身子颤抖的抽搐。杨秀并没有注意到来自她病重女儿压抑的咳嗽声,渐渐走得远了,腿脚利落细碎,一看就是精细的女子。
唐扇听不大清楚母亲和姑姑后续说了什么,也不想在听下去了。
程谨笙拍拍她的背,看着她家的方向问:“要进去吗?”
唐扇从他的胸前抬起头,咳了几声才说道:“不必了!”
她竟然笑了起来,因咳嗽脸色泛着红晕,嘴唇却是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她紧了紧大衣的衣领,手插在口袋里,慢慢的往路口走去,秋风瑟瑟,她的身影也似一片枯黄的落叶,从树上飘下,却一直无法落在地上,只能在空中没有目的的飘荡中慢慢的枯萎**……
到机场时才知道最后一班飞机的座位已经售罄,程谨笙定了第二天最早的航班后在机场旁找了一个酒店。
回到房间,唐扇放下行李拿出换洗衣服就去了洗浴室,程谨笙站在阳台看北方初秋的街道,一片萧瑟的落叶铺满了宽敞的大路,整个城市都有了萧索破败之象。
唐扇洗了热水澡就默默的裹了被子缩在床上,而程谨笙正坐在沙发上,把酒店赠送的红酒已经喝了大半瓶,他把杯里的酒喝光,起身坐在床边。
唐扇裹着被子只露出鼻子和闭着的眼睛,呼吸有些沉重。谨笙探了探她额头,温度正常。身体的病容易好,那心里的病呢?
他看了她半晌,有些担心道:“要是难受就哭一哭,这样憋在心里,总有一天憋出病来,心病难医,就是华佗再生也没办法!”
唐扇闭着眼睛,半晌回话道:“有什么难过的,这么多年不是一直这样么,我是病糊涂了,生了病人就软弱了,果然是这样的!”语气顿了顿才又说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