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四更。
铁面藏在暗中，听着阔别十年的父亲与宫坞棠谈话。他企图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找到蛛丝马迹，了解更多的内情。
“自埃雾山一别，算来已有二十载。”钱耀的笑容是铁面从未见过的温和，他看着宫坞棠时眼睛里的光芒亮得让人心里发烫。“谷主一切可好？”
宫坞棠深深地看着他，一段长久的时光被诉说出来，他觉得有些恍然。
二十年前，埃雾山上的金玉书生侠骨柔情，匡扶正义，仗剑江湖。
他的侠剑只有一字能形容——儒。
二十年后，他被困铁笼，盘膝而坐。仿佛困兽……
他，可以不来的。
那样最多，再恩怨纠缠一番，再死几个人……
很久之后，当钱耀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才缓缓开口。“你这么做，没有人会感激你。”
“我要的从来不是感激……”钱耀的神情满是寂寥，又有些悲凉。“你，知道的。自泥足深陷，我只求个解脱。”
“我不明白。”宫坞棠点漆的黑眸里难得嵌进几许懵懂。他放过他两次，他完全有机会重新过活。为什么还要回来？
钱耀看他露出的表情，情不自禁地笑了。“我也不明白。二十年来，你对自己的判断一直很肯定。为什么相信灭曲家满门的不是曲项昀？”
铁面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埋了颗雷火弹，碰到“曲项昀”三个字的时候就“轰”地一下，将所有思绪炸得支离破碎。
温热的手掌触及右脸上的铁面具，一股冰冷从掌心蔓延到心脏……他最难忘最恨的人的名字——曲项昀！
要不是他，他怎么会一生都摘不下这个面具！
还有二十年前，曲家灭门真相……
“他的狠，从来不会用在孩子身上。”宫坞棠毫不犹豫的回答让钱耀感觉很不适，“一个尚未满月的婴孩，他只会喜欢，不会伤害。”
“你说过，人是会变的。”钱耀拧着眉，有些急促地反驳。“你为什么总是相信他？为什么总能给他找到脱罪的理由？”
宫坞棠凝视着他，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也不知道。“我是实事求是而已。死的这些人里，哪些是他杀的我很清楚。哪些是你动的手，我也明白。还有他……我想不通的是，究竟是什么诱惑能让你们为辛子严卖命？”
“等你知道了我问的问题的答案，就会知道究竟是什么值得我们卖命。”钱耀无可奈何地摇头，“每个人，不管怎么变，总有让自己坚持的那个人、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