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他嘟嘟囔囔地骂道：“他奶奶个球，一群仗势欺人的狗东西！老子好端端地听书全叫******搅黄了。真他娘的不是玩意。我呸！操他京城里来的！这有******什么了不起了，老子的爷爷还是宫里头混的呢！”又骂，“哎呦，我的爷爷啊，你怎么都不像这些王八羔子那么蛮横呢？如若那天爷爷真的蛮横起来了，只怕今天做大爷的就是我了。这些王八羔子算个球啊！他奶奶个球的！好歹有一天，你们也跟我爷爷一样的下场，都得从京城里出来滚蛋，落到绝路也没人管。我呸！呸！呸！呸！”
这位老兄连骂街带感慨，一路愤愤不平，走到河边回头远远地看着灯火通明的夜市光景。半晌，觉得了无生意。一时间哈欠连连。真是厌上心头瞌睡多啊！这反倒使得他的心情略微平静。他又七拐八拐地走了许久，正好到了八珍齐酒楼门前。他把门敲开走了进去，打算早早歇息。
此人正是八珍齐酒楼的主厨萧成山。八珍齐所处的位置已经不属于夜市，到了戌时便打烊关门。忙活了一整天的厨师、打杂、小二堂倌得以出来休憩闲游。
此时夜市上华灯高挂夜莺流连，满是喧哗鼎沸人流不断。但清凉城的规矩人家大都是遵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古训，皆在家中早早入睡。八珍齐酒楼的厨师下手少有留在店中过夜的。剩下的几个人，由于日间劳累，在床上早就鼾声大作睡得深沉。值夜的小工眼也不睁话也不说地给萧成山开了门，径直摸回房里继续梦游去了，留下萧成山在后头独个把门闸上。萧成山是酒楼主厨，主厨位尊得以独居一室。他穿过厅堂才要推开自己的房门，忽觉后背烛光闪烁。萧成山激灵灵吓了一跳，急忙转过身来，看见的竟是酒楼王掌柜和店小二庆福二人。
这两个人都拿着蜡烛。情形看起来颇不对劲。
王掌柜摸了摸大肚子，问他道：“大师傅，今天生意很好吗？厨房里一点吃的东西都没有留下来吗？”
萧成山听掌柜的叫自己做“大师傅”，越发觉得奇怪。心道：“怎么不像以往那样叫我做萧大厨呢？”他无暇细想，腆腆地笑着说道：“庆福，你没和掌柜的说吗？今天生意好得破了天了，何况还有京城里来的两个大户，人傻钱多！就两人，一顿就吃了二十几两银子。而且那么多的食材一点都没有浪费。”大概是觉得自己答非所问，他停顿了一下又道：“厨房里剩下的饭菜一直都放在地窖里的啊。虽然所剩无几，不过也都够三两人的夜宵了。”萧成山猜想掌柜的必定是饿了。
庆福摸了摸脑袋，笑嘻嘻地说道：“你不说，我还真是一下子什么都不记得了。呵呵，竟然是没想到地窖里去。”
王掌柜嗒吧嗒吧嘴巴，接了话茬说道：“我就说嘛，今天一定有剩下的饭菜的哈。吃的东西我可见得多了去了，闻香识味，我鼻子灵通着呢，从来没有看走眼的。庆福，你跟着我过日子，也可以改名叫做口福了哈。”
萧成山心想掌柜的果真是晚饭没吃饱，他这是肚子饿了，拉上庆福回店里要找夜宵吃哩，于是说道：“剩下的那些饭菜已经凉了，我去给热热，掌柜等等再吃。”
萧成山把剩饭剩菜翻找出来，用托盘盛了往伙房走去，心里嘀咕：“王掌柜与店里的伙计素来不太亲近，平常见面都不打招呼，动辄克扣薪水，严苛得要紧。而且极少在打烊后还来到店里。这次他不仅来了，还招呼跑堂的庆福一块儿来吃宵夜。真是有点太阳从西边出来的意思。”
萧成山加热饭菜，王掌柜和庆福像是初来乍到的生手般，手忙脚乱地把厅堂靠近伙房的大灯给掌上。刚刚坐好，萧成山已将热菜热饭送了上来。王掌柜热情地招呼他道：“大师傅，这么一会功夫你就把剩菜剩饭都热齐整了，我说你手脚可真是够麻利的。不错！不错！你也坐下来一起吃吧。”
萧成山恭恭敬敬地推辞道：“掌柜请便，成山的肚子还是饱着的。”
庆福还是笑嘻嘻地，把萧成山拉到座位上按下说道：“大师傅不要这般拘束嘛。王掌柜不是食肠宽大的人，他吃不了这些饭菜，你得帮着吃！”
灯光映焯，王掌柜脸上居然略略泛红。
庆福随意吃了一些酒菜，看见萧成山只动了动筷子却没有下手，好像没有食欲的样子，猜想他并没有吃宵夜的习惯，便咂咂嘴说道：“大师傅，你的手艺好是好，若说比起你那位伺候皇上饮食的老祖先，还是差了不止一大截啊。”
萧成山心头一惊。他看了看王掌柜，但见王掌柜只顾低头闷吃。他脑袋飞转，说道：“我们这些御厨的后辈，跟祖宗比手艺当然是差得远了。我不过是凭籍家里流传下的那一点皮毛，又仰仗祖宗留下的些许名望，才有幸在今天站得住一点脚跟。一年多前，小人落难河洲，所幸得到仗义的王掌柜大力相助化解厄困，事后还邀我来到这里给以容身之处。这些时日以来，小人时刻不敢相忘王掌柜的大恩大德。”
眼前这位“王掌柜”听了暗暗惊讶：“原来他们之间还有这个故事。”他也不抬起头，楞往自己嘴里塞了几块肉，一边嚼着，一边胡乱地点头以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