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珣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母亲,正如他告诉过林盈歌的那样,他的父亲,孙君泽,在他不满一岁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家中也仅有几张照片,他一直对别人说自己对父亲没有印象也没有感情,但别人从不知道的是,他小时候常常把那些照片拿出来细细观摩,一个细节也不放过。
听母亲说父亲是个诗人,而孙珣看见那英姿飒爽的身姿中,自然不乏浪漫的情怀,但那英气的剑眉、飞扬的神采和挺拔的身躯,分明还书写着其它的故事,小时候的他常常幻想那些故事,但他不曾向母亲提起过,因为母亲实际上很少像他提起父亲。
他知道母亲不提是因为爱他,正如她爱父亲一样。
母亲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丽动人的钢琴家,出身于书香门第,她说她与父亲的相识便起源于一场学校的音乐会,她从不描述两人间的感情是怎样的。但孙珣会留意到,有时她翻出那些旧相片,眉眼间流露出无限温柔,有时她坐在院中,嘴角的笑意似乎暗示着她又回到了曾经的时光,但那幸福的眼神中却藏着深沉的痛。
那痛刺激着年幼的孙珣的神经。
他知道在父亲离去后不久,外祖父家中也突遭变故,母亲接连遭受失去至亲的打击,患上了病,但因为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她坚持了下来,而且从来没有抱怨过。
可即使如此,懂事后的孙珣还是从邻居刘阿姨那儿知道了自己家出事后,没有一个亲戚朋友来关心过,有的,只是讨债的。
看着那双本该游走在钢琴键上的手在冬日冻得通红,还帮人做着针线活来还最后一笔债,那依然美丽的脸庞却抹不去艰辛的痕迹,当时还读初中的孙珣对着母亲一边哭一边说:“总有一天,我要将所有曾经看不起我们的人踩在脚下!”
可让孙珣没想到的是,他得到的不是赞扬,而是一向都喜欢微笑的母亲听到他的话后,少有地严肃起来:“珣儿,你怎么可以这么想?你这么说话,不是因为别人看不起你,而是你自己看不起自己。我的儿子,不是一个带着仇恨和敌视去生活的孩子。”
“可……可是……”小孙珣有些委屈,“明明是他们先来伤害你。”
李悦笑了,伸手拂去面前那张倔强的小脸上的泪珠:“苦难是上天给我们的考验,它并没有伤害到我,我希望它也不会伤害你。妈妈不要你成为人上人,妈妈唯一的愿望,就是你平平安安地过完此生,这就是妈妈最大的幸福。”
“妈妈……”小孙珣突然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李悦轻轻抱住他,抹去自己眼角的泪珠。
那是孙珣最后一次流泪。
他知道,他不会让自己因为抱怨不公而努力成为不公的施加者,那不过是让母亲和自己唾弃罢了。但他也知道,自己不会像母亲希望的那样成为一个平庸的人。因为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让母亲有个幸福的晚年。
这很简单,也很困难。
所以他一直在不停地努力,所有的鲜花荣誉和奖学金都不够,他在带着微笑一路前行的路上,拒绝了很多美丽的邀约。
他不是不想要来一场或者轰轰烈烈或者细水长流的爱情,他不是一个情感缺乏的人,但他不要那镜花水月的轻浮爱情。
同时他一直认为,自己还不够资格,享受生命中那个最美的人、那份最美的情。
况且他以自己独特的清醒知觉,知道这经历过的一路风景,都不值得一生眷恋。
他坚定地相信,等到自己足够强大的那天,自己渴望的,就会出现,自己的心才会动,在这之前,自己是绝对不会动摇。
可是现在的他,面无表情地闭眼躺在狭小床上的他,产生了怀疑。
他怀疑自己曾经坚定的以为。
他更怀疑自己是不是贪恋上一时的幻觉。
他试图理清自己的心,想看清楚,这焦躁的感觉,是因为她,还是因为自己。这些时日不时涌上心头的陌生的情感,是因为寂寞,还是因为心动。
但这不过是徒劳。
人总是看不清楚自己的心。
你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想要跟眼前这个人相伴一生,你怎么知道当初无谓地错过不会换来追悔莫及的结果?
孙珣皱眉关掉了音乐,决定将这繁琐的心绪,将这一切,抛在脑后。
进入睡眠。
从来都不曾有梦的睡眠。
“阿啾……”林盈歌裹着被子打了个喷嚏,揉揉红红的鼻子,伸手去拿响得正欢的手机,一看是汪书昊打来的。
“什么事?”林盈歌不耐烦问道。
“洗完热水澡啦?”只听汪书昊关切地问道,“没感冒吧?”
“我还没那么弱不禁风……阿啾!”林盈歌连忙找纸巾堵住鼻子。
“啧啧啧,就你那小身板,平日不吹风还得咳几声,今天可是吃到苦头了吧。”汪书昊嘲笑道。
“谁让你不早点送伞来,不够义气。”林盈歌撇嘴倒打一耙,说起话来瓮声瓮气。
“唷,还埋怨起我来了,你要不那么巴心巴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