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的牛皮与已经磨的发白的旧料形成鲜明的对比,甚是扎眼。突然,阿丽坎身边褥子上一件纺织精美的衣衫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是一件明显不同于草原装束的曲裾深衣。深衣为黄色,扶苏看到后,目光便再也无法从这件衣服上移开——这是他与骊瑶第一次相见时,骊瑶身上的衣服!
赫图不知为何这个秦人会突然对这件衣服感兴趣,开口道:“很美的衣裳不是吗?客人喜欢的话便拿去,我们牧民不穿这种衣裳的……”
话还没说完,扶苏却突然蹭地站起身来,杯中的奶也泼到了身上。他却像丝毫没有感觉到一般,紧紧盯着着赫图和阿丽坎:“这件……这件衣裳……是从哪里来的?”
“这……这是……”赫图见扶苏突然态度大变,心中害怕,本来就有些生疏的秦语,更加不利索了:“这是……河……河……”
“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扶苏心中焦急万分,头脑一热唰的一声抽出了腰间的短刀,刀尖指向阿丽坎逼问道:“这衣裳的主人呢?!你们把她如何了?!”
阿丽坎吓得哭出了声,用犬戎语大声叫喊起来。
“她说什么?!”扶苏调转刀锋,目露凶光地继续向赫图发问。
“是河,衣服浮在河水上!”赫图终于说出了完整的句子:“只有衣服,没有主人啊!没有啊!”
扶苏觉得心中仅存的希望之火被狠狠地浇灭了,手中的刀缓缓垂下,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这里,已经十分靠近九原苦力营,骊瑶既没有靴子,现在连御寒的衣服都被从河里拾起,恐怕真的凶多吉少!想到这里两行热泪便在一瞬间夺眶而出。
赫图小心拾起地上的刀,有些同情地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的秦人——他不明白为何这个人见到衣服后一会儿暴怒,一会儿又伤心哭泣,问道:“客人,这件衣服的主人,是你认识的?”
“是我心所属……是我的至爱……”扶苏喃喃道:“可恨我连她是生是死都无法知道……”
“我们草原有一句话:‘只要篝火不灭,便有冰消雪化之时’。客人心中有爱,便不要轻易放弃。”赫图坐下,安慰起扶苏。
外面的羊圈里又传来了一阵骚乱,赫图脸色一变:“又是狼么?!”起身便向外奔去。扶苏也抹了抹眼泪,抽出长剑跟着冲了出去。谁知刚迈出帐房,便被人打翻在地。
扶苏与赫图被双手反扣在身后压在雪地上,只见身边穿着大秦军靴的兵士有十数人之多。他们冲进帐房,便是一阵翻箱倒柜的搜索,并将阿丽坎揪住头发,拖出来狠狠丢在二人身边。
扶苏见一个什长装束的人,攥住黄色深衣举在赫图眼前。扶苏看不清那人的脸,只分明瞧见他手指上带着一枚面目狰狞的兽头指环。什长用极度沙哑的声音开口道:“穿这件衣裳的妖女,被你们藏到哪里去了?”
赫图战战兢兢道:“衣服是……是随河水漂来的……”
什长眯起眼睛,继续提高了语调,用金属刮擦般的声音威胁道:“尔等到底是用了甚么犬戎妖法,帮此妖女逃走的!快如实道来!否则便砍了你们的脑袋!”
“我们真的……真的不知道……”阿丽坎带着哭腔答道。
“杀了她男人!”
“不要——”扶苏努力扭过身子,向什长吼道,却迎来一股滚烫的鲜血,喷涌在自己的头颈之上——赫图转眼已命丧刀下。
阿丽坎撕心裂肺的哭叫声在一瞬间响彻云霄,无比凄惨。什长一脚蹬翻过扶苏的身体:“居然还有秦人与他们勾结!那么你说,衣服的主人,去哪里了!”
“我还想知道呢!”扶苏道:“尔等是何人麾下?我乃秦王嬴政长子扶苏,快快将我们松绑!”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听说扶苏因此妖女而被囚在咸阳宫中不得外出。你这贼人若是扶苏,那我便是秦王了!”什长在寒风中狞笑道:“把他带回去慢慢拷问!”
“那这犬戎女人和孩子……”一名兵士问道。
兵士尚未问完,只听噗地一声,什长竟将长刀刺入婴儿体内:“入冬后粮草吃紧,不值得匀给此些外族蛮夷!”借着他便将婴儿高高挑起后狠狠地摔在地上,直摔得脏腑俱裂。可此时婴儿尚未气绝,白嫩的小脚仍在散开的襁褓外抽搐着
被五花大绑的扶苏成了阶下囚,腾霜与赫图的羊群也被当作战利品一并带走了。直到此时,扶苏才听见身后早已呆若木鸡的阿丽坎悲凉的哭喊,与利刃切入人体的声音。
虽然扶苏刚才一时冲动向赫图夫妻拔刀相向,却只是想威吓他们一下。此刻这对朴实的犬戎夫妻,竟在瞬间被秦**队残忍地杀害,他心中感到很不是滋味。而更让他担忧的是,这队不明来路的残暴兵士,竟也在寻找骊瑶,他们究竟是受何人指派,目的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