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面容骤然变得十分痛苦,她大口喘着气,身子都伏在梨清身上,面色逐渐转为苍白。
一介上仙在岸边看着,看她的血流进梨清的体内,看梨清逐渐好转的迹象,却无人管她,即便是距梨清那么近,她也是被忽略的那个。
所谓光明正道的仙界,也不过如此。
也不知拖着疲累的身子坚持了多久,白若只觉得头愈加沉重,喉间恍若被人紧紧掐住。手亦渐渐从梨清的手心划落,人很困顿,眼睛睁睁合合,终究是缓缓闭上。
白若意识处于混沌之际,感觉手掌被人捏住,一片冰凉,却让人觉得格外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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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若醒来时能明显感觉得到自己是躺在木质稍硬的床上,身下垫着一层薄薄锦被,可能是躺的太久了,身下木床咯得白若背部微微泛痛。
睁眼就看见梨清站在床前,低头看着她。他就静静矗立在床前,面无表情,眼中是一片清冷,在这清冷之中,又泛动着温和与缱绻。他低头看着白若,背着光,脸上有些许阴影,却挡不住他好看的面容。
梨清就静静站着,人不动,衣衫不动,发丝不动。仿若他含着清冷而又温和的目光在这里站了许久,也将再站许久,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见白若睁开眼,梨清动了,他唇畔浮现浅浅笑意,俯下身,将手递至白若眼前,声音是难得的轻柔:“醒了便好。”
白若把手放于梨清的手掌中。这是他们换过血的手,现在已无伤口,也无任何疼痛不适,而这双手再次相握,总会有些不同。像是有一根针,扎在他们的手掌心,不痛,只觉得苏苏痒痒,还带着一点麻,这种感觉,从手心到手臂,再蔓延到心中。有一些心酸与心疼,却沉没在满满的欢愉之中。
“我……”白若张口想问自己现状,话语刚出,却收住了口。醒了,就是无事。既然无事,何必多问。管她是人是妖是仙,在梨清身边,就是好的。
梨清在床沿坐下,一只手握住白若的手,一只手抚着白若还显苍白的面孔,看穿白若的心思,声音柔和:“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该准备与若儿的婚事了。”
还有什么安慰能比得过一生终老的承诺。
白若一愣,旋即一笑,眉目含笑的点头。她一直期期艾艾的拜堂成亲,终于要实现了么?
这也算是,劫后大福。
*
然而,梨清自那日说过那话之后,就再无任何表示,也无任何欲要成亲的动作。
白若心中有些不安与失落,却也没有去问去催促梨清。她知道,梨清做事自由他的道理,梨清也不会说出失信于人的话。梨清,是有事吧。
是的,梨清有事。这几日梨清总是独自一人站在梨花树下发呆,虽顾及到白若身体还未复原,惧她担心,每每都是避开白若。可迷幻山就这么大,白若还不是能看得见。
好像,好像是当初他们跳入沉澜湖,双双进入自己的幻象,梨清对他们的处境生疑,想要回到现实之中,却又不得不照顾白若心情那时。
那时,梨清站在梨花树下,白若站在梨清身后,问他心中所思,顺他的意愿。
这时,梨清站在梨花树下,白若站在木屋门口,看着梨清,不肯上前,也不想再去问梨清心中所思。
这不再是幻境,她现在与梨清能在迷幻山安然度之,也不是在历劫,而是劫后余生。这是用梨清的命换来,这是用她的执念换来,叫她如何舍弃?
她就自私这一回,又怎样?
不怎样,可是,梨清会允吗?
果然。梨清转身,那人在梨花树下炫彩夺目,眉宇间再多的淡然,也掩不了那一丝浅浅的愁。他看着倚门而立的白若,问她:“若儿可好些?”
白若不回答梨清,只是看着他,眼神深邃,定定的看着他,似要将他此刻的模样刻成画印在脑中。
梨清低头轻叹,旋即又抬起头,脸上的笑容浅浅:“若儿聪慧。”
白若摇头:“不是我聪慧,是你,太不会掩饰。”
梨清低头沉默片刻,低声问白若:“若儿可怨我?”怨他,许她的生活总是遥遥无期。莫说白若怨不怨,他自己都觉得有愧于白若,说好的娶她。总是给不了一个日期。总是要让她顺应他的意思。虽然,都是为了白若好。可,真的是让她好了?
白若微微一笑,轻轻摇头。有何可怨?若生活一只无法如愿,那不如顺着现状好好走下去。
“那……”梨清欲言又止,他走到白若身边,一手撑着门框,一手按在白若肩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带着迟疑缓缓开口:“那,玉君贤呢?”
梨清话语刚出,白若脸色就变了。她清浅的笑容僵硬在脸上,没有说话,低下头,看不到脸上表情。可深重的呼吸泄露了她的情绪,白若还是在怨玉君贤。
白若不是梨清这么大度淡然的仙,她向来都是有私心的。梨清妖血一事,玉君贤脱不了干系。虽然梨清最终无事,但白若对玉君贤的怒火,又怎能轻易平息。